街上出现一个年轻的乞丐 面无表情 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像是在做一个安宁人世梦
这都是我的过客 他闭上眼睛 把碗扣在头上 发笑
他把腿盘起来 双手放在膝盖 挺直身子 摆好头颅 一个大碗横在面前 请给我意外之财 请给我美味的饭菜 请让我 尽情享用吧 快来 快来
人们当然会拒绝这种无礼的要求 谁会理会一个年轻乞丐的无礼呢 他们走走停停 驻足倾听 不嘲讽已是最大的宽容
你真是不知羞耻啊 一个小女孩 站在他面前 双手叉腰 两个大眼睛中发出单纯的愤怒
给你 糖果 好吃的糖果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糖 五颜六色的糖 带着生机勃勃的梦幻
我不要你的糖果 我也有 比你的还多 小女孩边说边掏自己的口袋 不信 你看 她用双手捧起一堆小小的糖果山 仰着小脑袋 流动欢乐的血
啪 一个年轻女人打开乞丐的手 糖果散落一地 甜美已流离 滚去 滚去 滚到远远的尘埃里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的女儿 女人说完 不再多言 拽着女儿 就此离去
年轻的乞丐 捡起一粒糖 放在嘴里 抱着大碗发笑
真甜啊
怎么会这么好吃呢 乞丐突然像条狗看见了很多骨头一样 把地上散落的糖果全都拢在了一起 拌着黄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唔唔 真好吃 真好吃 真是好吃极了 过了一会儿 乞丐拍拍肚子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吃饱啦 吃饱啦 撑死了
咯咯咯 你在干什么啊 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女子
红衣白里
乞丐斜起头 带着莫名的愤怒
他迅速站了起来
女子眼波流转 看着乞丐 笑意盈盈
乞丐瞪大眼睛 瞅着女子 似笑非笑
你吃的什么
我吃的是屎
你真脏
你真好看
两人像是控制不住什么了 开始发笑
咯咯咯咯 笑的花枝招展
哈哈哈哈 笑的豪迈疯癫
嘻嘻嘻嘻 笑的纯洁迷惑
嘎嘎嘎嘎 笑的刺耳动人
骤然停止 像一根巨大的针 轻快的插进头颅 周围开始安静
我们在举行一个仪式 用以剥离我们不安的生命 现在 仪式结束了 走吧 离开
天黑了 乞丐行走在大街上 恍恍惚惚 像做了一个巨大的美梦
你在哪呢 乞丐心心念念 像一条年轻的公狗
远处传来吵闹声 惊醒了乞丐的梦 隐隐约约中 听见男人的咒骂声 和女人的哀鸣 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声音 乞丐蓦然前行 想要探个究竟
他寻着声音来到一家妓院门口 有个男人正在踹一个趴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漂亮的衣服上全都是或浅或深的脚印 女人的身上应有或大或小的淤青 女人的心中藏有悲哀侮辱的梦
乞丐坐下来 盘着腿 怀里抱个大碗 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认得这个女人 他们很正式的举行过了仪式
这是我的女人 乞丐这样想
她现在被人欺负了 乞丐开始荒唐
我该怎么做呢 乞丐开始迷惑了
不过这真是一场好戏啊 乞丐突然高兴起来
我也入场吧
乞丐上前几步勒住那男人的脖子 拿起他的大碗咣咣咣砸了起来
我让你欺负 咣咣咣
我让你欺负 咣咣咣
我让你打她 咣咣咣
我让你侮辱她 咣咣咣咣咣咣咣
我去你妈的 咣
乞丐正在表达爱意的时候 突然觉得有刀插在自己身上 接着又是一刀 一刀接一刀 一刀又一刀 乞丐用掌心的柔软对着刀尖 噗呲一声 贯穿过去 倒握着刀柄 一动不动 那男人也一动不动 乞丐用他那颗愚蠢的头颅撞向男人 像他那个大碗 发出鼓槌锤击兽皮鼓的咚咚咚的声音 是远古时代脆弱人类发出的悲呼
咚咚咚 咚咚咚 砰砰砰 砰砰砰砰
咕咚 两个人 凝视对方的眼睛 乞丐面无表情 左手抱着大碗 右手倒握着刀柄 那男人满脸都是惊恐 带有三分奇异的动容 双双倒下
杀人啦 杀人啦 妓院的老鸨探了探被乞丐打倒的男人的鼻息 已然没了生机 老鸨焦急地叫喊 像死去了亲爹
没人会关心一个乞丐的生死
那个被打的女人 早早躲在了一旁 她一直在看着 她想看这个下贱的 愚蠢的乞丐 爱意表达的是否足够坦诚
她看的心满意足 痛快极了
她好奇的来到乞丐身边
你死了没有 她小声地问
乞丐闭着眼睛 面无表情
我知道是你 我记得你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做 女人更好奇了
你是 爱上我了吗
她像是被踩住尾巴的野猫 眼睛红红的 发出动人心魄的波光
乞丐还是闭着眼睛 却笑了起来 没有发出声音 当啷 他的大碗掉在地上 像一个年老的瘸子摇摇晃晃 摇摇晃晃 摇摇晃晃 噗的一声 他的大碗盖在了地上
你看 你已经不是乞丐了 你都没有碗了 你 开心吗
女人趴在他身旁 喜气洋洋地问他
你啊 你啊 你怎么不说话
你啊 你啊 你就叫男子汉吧
你啊 你啊 从今以后 做我的男子汉吧
没有人回答
女人同她的男子汉一起 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死去的地方 女人拿出所有的积蓄 买了一只小小的船 小的只能装下两人的身躯 再用一个白昼的时光 完成一个真实的梦境
天黑了 夜流的河 冷幽清白 明晃晃的月光横倾水面 像往镜子上呵了一口温热的凉霜 一只小小的船上 两个小小的人儿 开始了秘密的交往
你看 我新买的衣服 好看嘛
女人身着红衣 心为白里
现在 她的男子汉 右手倒握着刀柄 静静躺在那里 一动不动
女人把男子汉的衣服剥离他的生命 把他的右手放在他的胸骨之上 女人开始缓慢地脱去自己的衣服 像个未经人事的可爱姑娘 等着她的男子汉温柔欣赏
你看 这是你的碗呦 我给你捡回来了 快夸夸我吧
女人把那个大碗倒扣在头上 像条滑稽的狗 她对着刀尖扎破舌头闭紧嘴巴 让血充满口中
女人往嘴里塞一粒糖 吻在男子汉的嘴唇上 两具清白的身躯自此重叠在一起 永远交织一体
一只小小的船啊 悠悠荡荡的静静流淌 两个小小的人儿 活在小小的世上
生不为夫妻 死应同连理 夜夜幽风夜夜声 温柔魂魄语
不过奈何桥 不饮孟婆水 青青月光青青草 红红两心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