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监会通报弹窗跳出时，梓岚早已离开千梓大厦，他紧绷着身体坐在临时办公室的窗前。
玻璃上倒映着江岸的霓虹，办公室角落里，曾被精心养护十年的日本黑松因枯萎发出枝干断裂的脆响。
"DSF刚刚发布声明，承认'个别合作方'存在违规操作。"秘书推门时带进一股冷风，她手里握着还在发烫的传真纸，"我司仍在进行的所有项目都被冻结了，公司的财务数据也会被稽查单位全部重审。"
梓岚的定制皮鞋碾过地毯上散落的雪茄烟灰，他抓起檀木办公桌上的卫星电话："接DSF苏黎世办事处，启动备用汇款通道。"
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已注销。"
直到此刻，他这才注意到，墙上那幅与DSF财团总裁合影的油画，从来都是一个假象。
三日后，市郊某私人住宅。
地下车库的应急灯光忽明忽暗，梓岚在奔驰S600后座扯开领带。
车载电视正播放财经新闻："千梓集团涉嫌通过艺术品拍卖、房地产、虚构项目开支等行为长期进行违法洗钱活动，持续数十年，自消息曝光后，近几日公司股价已暴跌73%...目前，千梓集团的高管已被相关部门控制，不过，总裁梓岚仍旧下落不明...."
"联系Deep Sea Financial的黛西。"梓岚将加密手机扔给司机，后视镜里映出他眼角的血丝。
十分钟后，当视频会议界面亮起时，梓岚的定制西装还带着威士忌酒渍。
DSF外交官黛西出现在屏幕里，背后是苏黎世湖的粼粼波光。"梓岚先生，根据协议，我方对千梓的债务担保将在四小时后终止。"这个英国女人优雅地转动着婚戒，说话的语气仿佛在讨论天气。
"等等，还记得瑞士信贷那笔48亿美元的过桥贷款吗？有七份贵方签章的保函！！”梓岚扯开领口，露出手指下方未愈合的抓痕——那是他昨夜砸碎办公室酒柜时被玻璃划伤的，“能不能先让资金过来，我保证千梓集团还能债务重组。"
黛西的声音带着嘲弄般的怜悯："那些文件在贵国法律框架下无效，瑞士方面判定千梓集团已无偿债能力，他们不会放款的。"
“至少，你们该想办法把我弄出境吧？我还有那么多资产在DSF那里，难道你们就等着我被抓吗？！”汗流浃背的梓岚只感觉名贵的白衬衫紧紧黏在背上，几乎让他窒息。
黛西轻轻捏着酒杯脚柄，微微晃动着半杯拉菲，“梓岚先生，你的无能才导致了现在的状况，连几个黑客和民间调查团队都对付不了，这太可悲了。贵国已经向我方开出了500亿美金的罚款，同时还停止了我们所有的过境业务，DSF的损失，你承担得起吗？”
DSF的冷漠回应没有让坐在阴影中的梓岚感到意外，他摸出备用U盘，“我这里还有最后一批交易记录，如果上传到暗网论坛，足以让你们所有人面临欧盟的调查。”
“暗网论坛？这就是你最后的筹码？”黛西似乎在忍住嘴角的冷笑，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昂贵酒杯，“让我告诉你吧，你可以向贵国政府坦白一切，但是，你所掌握的所有线索都已经不再有效了，Deep Sea Financial的处理方式不会再有破绽。”
通话戛然而止，车载电视的画面只留下惨白的光斑。
梓岚的记忆突然闪回2017年春天，他在DSF提供的离岸公司架构图前签下名字时，窗外白玉兰开得正艳，法务总监曾指着风险提示条款欲言又止，却被他用镀金钢笔在"无限连带责任"处画上了自己的签名。
现在，卷缩在黑暗中的梓岚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有多无知，他亲手签下一笔又一笔让自己坠入无底深渊的“交易合约”。
车座内的洋酒被一饮而尽，不知过了多久，警灯在眼前闪烁，"请配合调查。"的女警声音打断了梓岚的醉梦，只是这一刻，却比他想象中要容易许多，甚至，让他感到了一种解脱。
押解车碾过临江大道的水洼时，梓岚的手铐撞在防弹玻璃上发出闷响。
街边LED大屏播放着DSF的危机公关画面，屏幕蓝光透过雨帘，照亮路边举着相框的女人——她穿着当年千梓制衣厂的工装，手里举着一张被放大的泛黄相片，一张在服装厂门口拍摄的全家福。
梓岚望了那个女人许久，却想不起她是谁，后来，梓馨和徐曼妮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她们正对着他的方向。
"他看见你了。"徐曼妮举起长焦相机，取景框里的梓岚目光如灰。梓馨接过相机，百倍变焦镜头瞬间拉近兄妹间最后的对视，一切都显得平淡，当车流驶入隧道阴影时，这个曾操纵百亿资金的男人终于垂下头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