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巨响,小陈迅速撞开了门,冲进了我们的的工作室。
她的白色衬衫左侧已被鲜血浸透,掉落的两颗珍珠贝母纽扣,宛如破碎的人鱼鳞片,散落一地。
眼前的她,与平日里那个总在茶水间,笑容满面为我泡枸杞茶的实习生截然不同,此刻她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畏惧。
“羽姐,他们正在复印室焚烧文件!” 她的手指紧紧掐住我的手腕,急促地告诉我,“张总声称要烧毁‘鲸落’所有的原稿!”
周牧川迅速接过她紧握着的合同碎片,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甲方落款处的电子签名,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而乙方位置上,“鲸落设计工作室”的公章却显得异常醒目。
那是三天前,他刚交给我的防伪印泥,如今印泥的边缘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晕染效果,仿佛一滴墨汁,在深海中自由扩散。
监控录像中,一个黑衣人闯入视野,他戴着与张建国同款的鲨鱼纹口罩。
当他转身的瞬间,手腕内侧一闪而过的鲸尾纹身,与周牧川电脑里标记为“2022年毕设盗窃案”的图案,完全一致。
我的思绪突然回到了三个月前,张建国盯着我包上的鲨鱼钥匙扣,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周牧川的设计,总是带着这种孩子气的标记,难怪你的作品,也如此天真。”
打印机突然“嗡嗡”作响,吐出一张调查单。“深海创意有限公司”的股东名单上,周牧川父亲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二位。
缴费单的备注栏里,“张建国”三个字被红笔反复划着,而那金额,正好是我曾经偷偷塞进周牧川书包里的两万块奖金。
“他用我父亲的名义,作为傀儡股东。” 周牧川的声音冷得如同结了冰,“甚至我父亲的手术费,都是用你的设计奖金支付的。”
“看这个。” 周牧川将SD卡插入电脑,巴黎美院的面试录像带着雪花点跳了出来。
画面中,23岁的我紧握着被揉皱的草图,背景音中,张建国的皮鞋声异常清晰:“史密斯教授,您难道不觉得,她设计的人鱼尾鳍,和周牧川去年展览的作品太过相似了吗?” 镜头突然晃动,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闯入:“周先生,您父亲需要立即手术!” 画面定格在周牧川转身的瞬间,他紧绷的脊背,宛如一头蓄势待发、即将战斗的鲸鱼。
小陈突然双腿一软,瘫倒在椅子上,袖口处,露出了隐藏的录音笔。“他们说要销毁所有证据。” 她大口喘着气,继续说道,“张总还说你的鲨鱼钥匙扣里,藏着当年的转账记录。” 我的手猛地伸向包带,鲨鱼钥匙扣的眼睛处,果然有被拆开的痕迹,线脚里,露出半张纸条,正是周牧川父亲手术的缴费凭证。
周牧川突然爆发,像点燃的火药桶一般冲向保险箱。“砰”的一声巨响,金属门被撞开,震得我耳膜生疼。
“备份文件!”他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我望向保险箱内部,只见半张烧焦的图纸蜷缩在角落,边角处“ZM×LY”的刻痕,正冒着缕缕青烟。那是我们名字的缩写,也是十年前,我们在课桌下偷偷刻下的约定。
“这是定时燃烧装置。”周牧川拾起残留的电路板,齿轮依旧滚烫。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手背,那里有刚才撞翻椅子时留下的擦伤,他轻声说道:“他们动手的时间,比我们预想的要早。”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小陈突然指着监控屏幕,惊呼:“那个戴口罩的人!他去过张总的办公室!”监控画面中,黑衣人正将一叠文件疯狂地塞进碎纸机,袖口露出的鲸尾纹身,与周牧川毕业设计图纸上的防伪标记,完全吻合。
我迅速翻出手机里存的竞品公司方案,那人鱼腰部的37片鳞片,如同一把把尖锐的针,刺痛了我的双眼。“37片,是张建国的年龄。”周牧川调出米兰复刻展的照片,解释道,“他故意刻错,就是为了混淆原创时间。”
打印机再次启动,这次吐出的不再是图纸,而是张建国的银行流水。2022年3月15日,他向“深海创意”转账的金额,恰好等同于周牧川父亲的手术费。
“他利用你的善良作为筹码。”周牧川圈住流水单,愤怒地说,“既买通了评委,又捏住了我父亲的命,真是一箭双雕。”
小陈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匿名短信:下一个目标,是星轨。短信还附带了一张照片,我们工作室的门牌被泼满红漆,“鲸落”两个字,被涂抹成了流泪的鲨鱼模样。
周牧川的手指瞬间收紧,我看到他无名指根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那是21岁时,他为了替我挡碎玻璃而留下的。
“他们想断绝我们所有的退路。”周牧川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但他们不知道,‘鲸落’的源文件,在每个鲨鱼钥匙扣里,都藏着备份。”他轻轻晃了晃我包上的布偶,鲨鱼的眼睛突然打开,露出里面的微型U盘。
警笛声已近在咫尺,周牧川突然按住我的肩膀。“还记得大二那年吗?”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眼下的青黑,温柔地说,“你说鲸鱼死后会化作岛屿,所以我们的设计,永远有深海作为坚实的后盾。”
我凝视着他眼底的血丝,思绪飘回到18岁那年的天台。他画的鲸鱼骨架下,写着“林小羽首席,周牧川打杂”。此刻,工作室的灯光映照在他满是褶皱的衬衫上,恰似那年我们一起折的纸鲸鱼,即便被揉皱了千百次,展开后,依旧是一片完整的海洋。
SD卡突然发出最后一声蜂鸣,在彻底黑屏前,我看到录像里的张建国,高高举起一份文件,标题是“鲸落系列版权转让协议”,而乙方签名处,是我从未见过的伪造笔迹。
周牧川迅速将我护在身后,静静听着警察冲进楼道的脚步声。他的后背,温暖而坚实,宛如一道永远不会倒塌的鲸骨之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