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的余晖染红天际时,纱帘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厨房残留的煎手抓饼香气还未散尽,混着傍晚特有的温热气息,在空气中氤氲成一层朦胧的雾。贝贝围裙上的小熊纽扣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像是她忐忑不安的心情。墙角的绿萝蔫头耷脑,叶片上还沾着下午洒水时的水珠,在夕阳下折射出微弱的光,却无法驱散屋内逐渐凝重的气氛。
突然,门外传来爷爷那熟悉的吐痰声,“咔 —— 噗”,浑浊而沉重的声响穿透防盗门,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贝贝和格伦对视一眼,眼中透露着唯一的信息 —— 完蛋了!她僵直地坐在沙发上,身体瞬间绷成了一根弦,仿佛被定格的画面,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浅灰色的沙发套被她攥出深深的褶皱,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像极了暴雨前紧紧蜷缩的蜗牛。发梢垂落下来,遮住了她不自觉颤抖的睫毛,而藏在围裙下的双腿,正不受控制地轻轻打战。
旁边的格伦心脏猛地一缩,喉结上下滚动着,慌乱中乘机拿起矮脚桌上贝贝的练习册。纸张边缘被汗水浸得微微发潮,他这才惊觉自己掌心早已湿透。练习册封面上 “袁小贝” 三个字工整得有些刻板,像是贝贝刻意压抑的性格,一笔一划都藏着小心翼翼。他强作镇定地翻动着页面,试图掩盖内心的慌乱,可沙沙的翻页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却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心上的鼓点。他的余光瞥见茶几上未收的饮料瓶,后悔自己怎么忘了提前收拾,此刻那瓶子就像一个刺眼的证据,暴露着他们的 “秘密”。
防盗门开启的金属摩擦声传来,格伦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冲破胸腔。爷爷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工装裤,裤脚还沾着乡间小路的泥土,每走一步,都能带起细小的尘土。他身后跟着拎着菜篮的奶奶,竹篮边缘的裂缝里还卡着几片新鲜的菜叶,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爷爷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屋内,最后落在格伦和贝贝身上,像两道探照灯,瞬间将两人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中。格伦注意到爷爷左手虎口处新添的伤口,结着暗红的痂,不过这并不是常年干农活留下的印记,爷爷现在的工作恰巧是在贝贝所在的高中当保安。
“emmmm........ 我是来找贝贝借一下作业看看的,那个.......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学校上晚自习了。” 格伦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结结巴巴,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不敢直视爷爷严肃的神情,目光游移地盯着爷爷身后墙上的老挂钟,秒针的走动声在他耳中无限放大。挂钟的玻璃面上蒙着一层薄灰,指针却依旧固执地转动,仿佛在无情地催促着什么。爷爷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一个 “川” 字,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习惯性地插在裤兜里,沉默不语的压迫感却如潮水般涌来,让格伦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
“袁小贝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现在是你自己打车去学校呢,还是我开车送你去?” 爷爷的眼神像鹰隼般死死盯着坐在沙发上僵直的贝贝,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夕阳的红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在他脸上,将皱纹的阴影拉得更深,更添了几分威严与压迫。他说话时,嘴角还沾着刚才吐痰留下的痕迹,让原本严肃的表情似乎显得有些滑稽。
贝贝咬着下唇,喉咙动了动,低声说道:“我自己打车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你今天又不在学校值班,到时候又要再回来一趟。” 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一丝倔强。说完,她缓缓站起身,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个动作都僵硬得如同机械。她不敢看爷爷的眼睛,转身时,发梢扫过脸颊,遮住了她眼底的不安与慌乱,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镇定。
奶奶见状只说了一句,“下回有同学上家里来你就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奶奶说着,自顾自地往冰箱里填满今天刚买的菜。冰箱门开合的冷气扑面而来,混着新鲜蔬菜的清香,却无法缓解屋内的紧张。奶奶的银丝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她佝偻的背影在冰箱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单薄。格伦注意到她往冷冻层放了一盒三文鱼,那是贝贝经常会提到的三文鱼。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格伦在他们家已经至少来了七八次了。每一次他都小心翼翼,却还是在今天被撞个正着。
格伦站在一旁,进退两难。他看着贝贝强装镇定的模样,心疼得要命,却又不敢在爷爷面前表现得太过关切。他默默将练习册放在身前,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练习册我先借走了,等到学校我就会还给贝贝,爷爷奶奶你们别多想,我也才刚来。” 他的目光在贝贝脸上停留了一瞬,希望能传递一丝安慰,可贝贝始终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她的马尾辫有些松散,发圈上还沾着刚才做饭时的面粉,此刻却无暇顾及。爷爷缓缓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十余秒后才说:“以前好像见过你?” 话语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却让格伦听得脊背发凉。他尴尬地笑着说,“大众脸嘛,您老人家仔细看看,我这个人的脸是不是没什么特点,所以您才会觉得我眼熟。” 他的笑声干涩,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只见爷爷无奈地开口道,“算了算了,反正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赶紧去学校吧。” 这句话像是一道赦免令,却依然让格伦和贝贝不敢放松。
“嗯…… 嗯!” 贝贝和格伦尴尬且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贝贝弯腰去拿书包时,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水杯,玻璃杯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万幸没有摔碎。她慌乱地扶起杯子,耳朵通红,不敢看爷爷的表情。格伦先行走出门外,到外面等着贝贝。他站在39栋楼下,夕阳将格伦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单。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晚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贝贝额前的碎发。四五点钟的夕阳跑在他们前面,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面上拖出扭曲的形状。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偶尔有一两片叶子落在贝贝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