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山记得,绮姿在他这里工作的这两三个月里,从来没有看到她像昨天来时那么焦虑的,这让他看着很是心疼。
他想帮她在系里找一个临时工,可是她还是个学生,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能让她做的。
其实他是可以雇学生帮他批改作业的,然而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绮姿学的不是同一个专业;二是她只是一个本科生,无法批改本科生的作业。如果是同专业的博士生,甚至是硕士生,他都可以雇用的,他是可以从他的科研经费里出钱的。
他在工作之余,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可是一直没有想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这期间,唐博明又来找过他,又怂恿他去参加网球联赛。张俊山这一阵子也没有怎么专心地做康复训练,何况现在他也没有心思去参加联赛。
“大夫说,要等到新长出的肌肉与其周围的肌肉达到同等的韧性和强度后,才可以开始参加比赛,否则新肌肉比较脆弱,高强度的激烈运动,很可能会造成二次受伤的,我还是等到新肌肉达到要求之后再参加吧。”他又把以前大夫说过的话,当作借口又跟好友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你有点儿太小心了。”唐博明心有不甘,继续劝说着,“咱们打球之前,不都是要先热身的嘛。只要比赛前有足够的热身,就不会受伤的。”
“我还是再等等吧。”张俊山主意已定,于是如是回答道。
其实这并不是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真正的原因是他一直忙着想找到一个能帮助绮姿的好办法。他心里也曾想到问问自己的好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让他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唐博明曾经建议他去追绮姿,被他拒绝了。可是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现在一闲下来,满脑子里就都是绮姿,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因此他推掉了参加联赛的邀请,又不好意思再向好友请教如何能留下绮姿的妙计了。
一转眼就到了周五下班的时间了,又忙活了一个星期,至于帮助绮姿的办法,他还是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下班回到了家,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后,他便向自己那幢住宅楼的楼道口走去。
上了楼,刚走到自家门口,忽然发现有一个人正在那里等着他,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吕经伟。一看到此人,就让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听到的事,心中颇为不爽。
对方一看见他,立刻走了过来。他两只手不自觉地互相揉搓着,看起来显得很紧张的样子。
“张老师,我……找您有点事儿。我在这里已经等了您很久了,不知您有没有时间?”吕经伟踌躇着问道。
张俊山一听,就知道这事儿肯定与绮姿有关。他微微转头向四周扫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绮姿的踪迹,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绮姿没有跟你一起来吗?”他掩饰住内心的焦虑,直接了当地寻问道。
吕经伟犹豫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回答道:“我自己来的,就是有关绮姿的事儿,我想……请您帮个忙。”
张俊山瞥了他一眼,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问道:“怎么了? 你们又吵架了?”
“嗯,是的。”吕经伟点头回答道。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张俊山面无表情地回道。他不知道绮姿的这个男朋友怎么会想到来找他,他自己既不是他们的好朋友,也不是他们的家长,何况他们小情侣的事儿,谁能搞得清楚?
“我说什么她都不听,可是,她好像就听你的话……”吕经伟一脸委屈的样子,接着又恳求道:“您就帮帮我吧,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这才厚着脸皮来求您的。”
张俊山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内心里也想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于是叹了一口气,拉开了大门,道:“进来吧。”
“多谢老师,多谢老师了!”吕经伟不停地点头哈腰道谢着,说着便跟着张俊山进了屋。
张俊山换好拖鞋,把皮包和一包作业都放到了书房里,然后出来,让还站在那里的吕经伟到客厅里来。
他刚刚坐下,坐在茶几另一边沙发上的吕经伟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诉苦了。
“张老师,我很喜欢杨绮姿,可是……我们两个人好像总是磕磕绊绊、吵吵闹闹的,很不协调……”
张俊山抬起手来,示意他先不要急着说。
看着屁股坐在沙发边上,身体前倾、一脸焦虑的吕经伟,他想先给他降降他的期望:“我先跟你说,绮姿只是在我这里做过两三个月的保洁,我现在已经不是她的雇主了,我不知道还能对她有什么影响。”
“张老师,您不知道,她对您的印象非常好,经常夸赞您,还经常说,‘如果我要是能有您一半儿的水平就好了’,您说话她肯定会听的。”吕经伟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期待。
张俊山听了心里很是高兴,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起绮姿对他的印象。
他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回答道:“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本来不该管的,既然你一定要我帮忙,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给你出出主意而已。”
“张老师,您要是能劝劝她,她肯定会听您的。”吕经伟一听张俊山肯帮忙了,立刻激动不已。
“你说吧,你们都有哪些问题。”张俊山问道。
吕经伟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们俩刚开始谈恋爱时,还都挺好的,可是后来慢慢就产生了分歧,近来争吵越来越频繁了。
我觉得有几点我们俩的分歧很严重,一个问题就是她爱管闲事儿,本来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事儿,她看不惯就会去管,为此我们俩吵了很多次……”
“举个例子说说。”张俊山不动声色地回道。
其实,吕经伟说的这一点,张俊山以前也见识过了。就是那一次绮姿推着他去较远的那个公园散步时,遇到了一对儿情侣把垃圾留在桌子上就想走,后来被绮姿硬逼着他们回来收拾完了才放他们走的。
“比如有一次,我们俩在等公交车,另外一个等车的人嗑着瓜子,把瓜子皮扔到了地上。绮姿走上前就命令他把瓜子皮捡起来,于是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吕经伟简单地讲诉着事件的缘由。“你说她既不是管理员,又不是保洁员,你管这个闲事儿干嘛?为此我俩还大吵了一次。”
“小吕,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绮姿很有正义感,也很正直,见到不对的事情她会站出来制止。遇到这种情况你要站在她身后,支持她,帮助她才对,这是原则性问题。”张俊山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可是…… 看不惯的事儿多了去了,她总不能什么事儿都去管吧? 而且,弄不好还会引起争端来的……”吕经伟强忍着内心的不满争辩道。
“法律主要是用来约束少数人的,因为大多数人都会自觉地遵守和维护法律的。如果遇到有人违反规则而没有人制止,那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效仿的。而如果违反的人成了多数,那法律和规则就形同虚设了。”张俊山耐心地解释道。“还有什么问题?”
“啊?啊…… 还有,就是她太强势了,我们俩出去玩儿,什么都要听她的,从去哪儿玩儿,玩儿什么,再到去哪儿吃饭,吃什么,等等等等,都要她说了算,我都受不了了……”吕经伟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你们两个可以商量着来嘛,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听她的就是了。”张俊山劝说道。
“虽然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我觉得她太霸道了。”吕经伟义愤填膺地说着。“你就说上星期吧,我们俩去吃快餐,餐品和饮料上来后,她发现我点的饮料是可乐,立刻让我把它换了,换成跟她一样的橘子汁,她说可乐不健康,其中除了水就是糖。
我没听她的,她就起身拿起我的那杯可乐给倒掉了!然后又点了一杯橘子汁给我,这才作罢。”
张俊山一听,差点儿没笑出来。以绮姿的性格,他绝对相信她是能干出来这种事儿的,只是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