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弟弟下班后，见满院子都是我弄回来的东西，得知是我搞试验用的，对我非常支持。吃过晚饭，他帮我称了四百斤煤矸石和四百斤石灰，放到水槽子里，我往里面放了些水，把作为粘合剂的材料先浸泡上。然后他又帮我称了一千二百斤原煤、一吨煤泥，这些东西加起来正好是两吨原料。然后又帮我把院子里的白菜拔下来，把地平整好，作为明天晾晒蜂窝煤的场地。
忙完了这些，我觉得非常疲倦。为了明天的试验，我抗拒着阵阵袭来的睡意，又看了一遍制作蜂窝煤的资料。厂子建起来以后，不可能一边翻资料一边生产，我必须要把这些资料的内容牢牢记住。
第二天上午，我推着小车先去找春花，然后我们一起到镇里一家化工商店买来做蜂窝煤需要的化学添加剂，最后和她一起去铁柱的铺子取制作蜂窝煤的模具。
见到我们，铁柱说：“昨天我们俩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把模具做了出来。以后我们俩没有活儿干，就做这个东西卖。矿上用煤泥作煤球的人很多，有了这个东西，家家都能做蜂窝煤，肯定有很多人买。”
“铁柱，你可不能这么干！”春花说。“家家都能做蜂窝煤，我们做的卖给谁？”
“要不，我们俩和你们一起做蜂窝煤。”长锁说。
这时我想起了邱月哥哥送给我的节能炉资料，说道：“让你们俩做蜂窝煤太屈才了。我带回来了一份节能炉的资料。说明书里介绍说：“这种炉子热能利用率相当高，哪天我把资料拿来，你们哥俩做个样品，看看节能效果如何。如果真像说明书说的那样，你们可以做这种炉子卖。”
“你有功夫把资料送来，我们哥俩儿做一个试试。”长锁说。
“下次来时我把图纸带来。”我说。
春花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到工作台上，“我不管你们是赔了还是赚了，多少就这点意思。”
“咱们几个也不是外人。你们试验成功了，我们哥俩没准也会借光。”铁柱拿起钱往春花手里塞。
“这次无论如果不能让你们白干。你们又不是大款，总这样，你们的老婆孩子喝西北风？”春花又把钱推了回去。
这时长锁把钱收起来，从兜里掏出四十块钱递给春花，“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不客气了。三十块钱一个，两个六十块钱。”
春花让他们一百块钱都收下，两个人说什么也不肯。
我把模具放到小车上，和春花一起去我家。到我家后我先用手捏一捏浸泡在水槽子里的煤矸石粉末，经过一夜的浸泡，竟然和黄泥一样粘，这让我非常高兴。我按比例称了一些添加剂放在粘合剂里，春花也找了一把铁锹，和我一起把昨晚称好的煤泥、原煤和粘合剂堆在一起，搅拌均匀，堆成一堆。我先拿过一个模具，用力往原料里一插，然后提到昨晚平整好的地方，放好之后向上一提模具外面的套筒，一块蜂窝煤就做成了。这种新模具比铁柱设计的模具好用多了。
春花也照着我的样子做了一块。她高兴地说：“这个东西真好，不用弯腰，站着就能做蜂窝煤。要是没有钱买机器，多做几个这样的模具也能生产。”
“那得雇多少工人？”我说。“另外还不知道手工制作的蜂窝煤结不结实，要是自己家用，不用来回折腾，也许还可以，如果又装车又卸车的，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折腾。”
“可也是。”春花说。
这时爸妈也出来看热闹。见春花出汗了，爸接过了春花手里的模具。妈给春花倒了一杯水，拿来一条毛巾。春花一边擦汗，一边喝水。
这时妈和春花又聊了起来：“听石头说你离婚很长时间了，一直是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就不想再找个男人成个家？”
春花说：“刚离婚时，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确实挺难的，亲戚朋友都劝我有合适的再找一个。我怕孩子受委曲，所以一直没有找。现在最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找不找都无所谓了。”这次春花没说要等她男人出狱。
妈劝道：“过日子，一个人怎么也不如两个人，老了也有个伴儿。”
春花笑笑说：“孩子结婚以后，饭店的房子小，和孩子一起生活不方便，我搬回我家的老房子住。现在晚上只有我一个人住在那里，有时候确实觉得挺孤单的。如果孩子她爸有准信儿不能减刑了，再考虑这事吧。”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看来春花好像要改变不再嫁人的初衷，这让我觉得有点意外，可是不管春花的态度有什么变化，都不能改变我和邱月的约定。这时妈看看我，我明白妈的意思。我只是对妈笑笑，什么也没说。
这时我有些累了，干活的速度慢了下来。春花过来接过我手中的模具，让我休息。妈也接过爸手中的模具。
妈和春花一边干活一边聊。妈说：“看见你和石头在一起做蜂窝煤，我就想起你们小时候在一起淘气的那些事。一晃你们都四十多了，奔五十了。”
春花看看我，感慨地说：“一想起小时候，就像昨天的事。”
“那个时候你不和女孩子玩，总和我们几个男孩子一起淘气，经常弄得满身都是泥土，气得你妈追着打你。”我说起春花童年那些可笑的事。
“还说我呢，你记得不，有一次你上房掏家雀窝，把谷婶儿给你做的新裤子刮了一个大口子，谷婶儿要揍你，你吓得躲进了男厕所。我和宝田他们正在外面夸你聪明时，没想到谷婶儿冲进了男厕所，把你拖出来，按在地上，一顿狠揍。”春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妈在一旁笑了起来，然后说道：“那时候石头除了学习不用我操心，别的事没有我不操心的。惹了祸，在我面前还耍小聪明。”
到了中午，搅拌好的原料都做成了蜂窝煤。春花问我：“下午还做吗？”
“煤矸石和石灰没有多少了。”我说。“还是等今天做的晾干以后，放进炉子里烧一下再说吧。这两天把你累坏了，剩下的煤泥就先放着，需要时再做，你休息休息。”
“什么时候再做，你打电话告诉我。”春花说。
妈还想把春花留在我家吃饭，这次春花死活不肯再留下来，非要回饭店不可。临走时，春花说对我父母说：“谷叔、谷婶，有时间到去我家串门。”
“春花，没事多来坐坐，咱娘俩唠唠嗑。”妈说。“哪天你带我去看看你妈。俺姐俩儿好多年没见面了。”
“好的，哪天我来接你。”说完春花转身往外走。
我和妈把春花送出大门外。见春花走远了，妈说：“还有那么多煤泥，你怎么不让春花明天再来和你一起做？”
我明白妈的用意，她是想让我和春花多接触，慢慢培养感情，最终放弃与邱月的约定。我说：“也不知道从长春弄来的配方管不管用，先少做一点晾干了放到炉子里烧一下看看。要是和原煤一样好烧，剩下的煤泥就都做成蜂窝煤卖一下试试。如果买的人多，我和春花就买机器办厂。”
“这样比冒冒失失地直接办厂好。”爸说。
下午我也没闲着，和爸妈收拾白菜，再晾几天就可以腌酸菜了。
晚上，我的手机又响了，我拿着手机来到院子里，按一下接听键。说实话，这个时候我很想听听邱月的声音。
寒暄之后，邱月说：“秋实，你才回去两天，可我觉得咱们好像分别了两年。现在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这么长时间让我怎么熬？”
我安慰她说：“我正在做试验，试验成功了就把厂子办起来，然后我就去长春，那时我们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帮我找工作。”
“昨天我去了人才市场，把所有的招工广告都看了一遍，没看到适合你的岗位。我看你也别找工作了，我帮你开家书店。”邱月说。
“能开家书店也挺好，自己当老板，比打工强。”我说。“不过，开书店位置很重要。”
“这个道理我明白，这两天我也在关注铺面出租方面的广告，有位置合适的我会租下来。”接着邱月突然问道，“这两天你一直和你的初恋情人在一起吗？”
看来邱月对我不放心，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我说道：“第一次试验是我们俩在她家做的。既然和你有了约定，我就不能再和她单独在一起。今天的试验是在我家做的，我爸妈也参加了。”
“这还差不多。”邱月满意地说。“有你父母和你们在一起我还放点心。”然后又叮嘱我，“你可要把持住自己，不能和她重温旧情。厂子建起来以后，你赶紧脱身。” 邱月哪里知道，我父母正在极力撮合我和春花。
“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能把持住自己。”
打完电话，进了屋，爸问我：“谁来的电话，还怕我和你妈听？”
“是邱月。她和我谈帮我在长春找工作的事。”
“你铁了心要和她好了？”妈问。
我点点头，说：“我们重归于好，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忘记对方。”
晚上躺在床上，我觉得浑身的肌肉又酸又痛，我想，也许邱月说得对，做蜂窝煤这种活儿不是我能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