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燃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很多年前,我刚生出意识,对这个世界有巨大的好奇心,仗着自己高居天上,便到处飘荡,方圆百里被我游了个遍,当我被不知是结界还是封印的屏障挡住时,我以为自己到了世界的尽头,当时的我,很是狂妄,因为能够俯瞰整片天地,便自认为自己是这天地中的——神”,芫燃似是对自己年少轻狂时期的想法有些尴尬,面上有羞涩飘过的痕迹。
“所以,我便以神自居,我在这片天地间兢兢业业地行云布雨,看着我治理下的灵族安居乐业,我乐在其中,我注意到长央的那一日,正是她被她的叔伯赶出虎兽族的那一天,她的叔伯真不是东西,赶走了长央姐弟俩也就算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想要长央和长琦的命,你无法想象当时的长央和长琦过得有多艰难,长央再天才也才堪堪成年,能厉害到哪去,更别提长琦了,那一段时间,长央带着年纪尚幼的长琦不断逃亡,长央凭着自己以命换命的狠劲硬是反杀了前来追杀的刺客。”
“我还记得,那一天,长央因为伤势过重,夜里起了高烧,半夜哭着叫‘阿娘’,那一刻,我有了心疼的情绪,我想帮她,我希望她平安健康。”
“你便因此化为了人形”,林昭昭骤然出口道。
“对,你说得没错,我是因长央化形”,芫燃颔首道。
“本源之力是怎么回事儿”,林昭昭道。
芫燃轻笑一声,“我只懂行云布雨,不懂厮杀伤命,长央好几次遇难我都束手无策,有一次,长央性命垂危,我便分了点自己的本源之力给她,将她救了回来,那时,我才知道自己的本源之力竟然如此有用,此后,每次长央重伤,我都会用自己的本源之力救她,我很开心自己能够帮助她。”
“真是一个俗套的故事”,林昭昭叹道。
“俗吗?”芫燃诧异地问道。
“因怜惜化形,因情爱舍命,俗且傻”,林昭昭评判道。
“她能够好好的活着便足够了,我无所谓”,芫燃说道。
“长央知道你为她的付出吗?”
“即是付出,当然不能让她知道,我不希望她有负担,我希望她自在快乐。”
“你默默地付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只图她自在快乐?难道不想与她长相厮守?”林昭昭不解地问道,末世前她最喜欢看的就是团圆的大结局,她不喜欢悲剧,只因太过哀切。
芫燃双目微黯,微微摇头,“我已命不久矣,不敢奢求太多。”
“你可曾想过,等你死后,就再也没有谁能护着她了。”
“长琦可以护着她。”
“你放心吗?”
“我……我不知道”,芫燃垂下头,自嘲地笑了声,“不放心又能怎样,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林昭昭啧啧两声,“以你的聪明敏锐,你应当知道那位大人是以人身行走于天地间,你可以去求她,说不定,你还有一线生机。”
“实不相瞒,当初听你说你来自狐族,我其实生过这样的心思,可是后来发现,你的表现越来越不像狐族,反而令我对族内的担忧超过了对自己的忧虑”,芫燃说道。
林昭昭冷哼一声,斥道:“说白了,你还是觉得我是个危险人物,有极大的可能性会伤害虎兽族,伤害长央,哼!我没这么丧心病狂。”
芫燃踟蹰片刻,鼓起勇气出声道:“斗胆问一句,你是因何来到虎兽族?”
“我?”林昭昭抬头望天,笑道:“应该是逃避,或者说,害怕。”
“你有这身本领,还会有害怕的事物”,芫燃半信半疑。
“有啊,我害怕的事物多着呢”,害怕自己再也体会不到喜怒哀乐,害怕看到他们伤心欲绝的眼神而我无动于衷……林昭昭顿了顿,侧头看向芫燃,皱着眉纳罕道:“不对呀,方才不是在讨论你吗,怎么扯到了我的身上。”
“话赶话呗”,芫燃心中一跳,笑道。
林昭昭颔首,随即问道:“说回你,我知道你不涉法自救,是因为担心虎兽族和长央,这样吧,我向你保证,我不仅对虎兽族没有威胁,我还会帮你护住虎兽族和长央,令你无后顾之忧,至于你,你要如何自救?”
芫燃呆愣片刻,思索半晌,自嘲一笑,“不怕你笑话,我竟不知道该如何修补本源之力。”
“求那位大人呢?”
“终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我自己有法子才行。”
林昭昭颔首,她本想助他一臂之力,可本源之力不比其他,为其动摇本源,对其他生灵属实不公平,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能量转化为另一种能量,万物生灵之间的本源博弈,与她无关,她不会插手,更不能插手,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只可指引,不可偏颇,她先前所为已经失了公允,自不能继续犯错,虽如此想,可她仍肝肠缠绕,她不知,这是她仅存的人性与天道无情的博弈。
林昭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芫燃便被解开了枷锁,“你去狐族找赤缘,让她带你去找凌灵铃和凌,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多谢”,芫燃真诚地拱手致谢,他察觉到了对方的真心,“不急,我还可再等几年。”
“你难道不懂给自己留点余量吗”,林昭昭惊诧,“修补本源之力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可能几年过去都不得法门,你还觉得自己耽搁的起?”
芫燃被训斥得脸上发红,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昭昭。
林昭昭心中纳闷,不知其意,遂直接问道:“有话说话。”
“我就是有点担心,我若是前去,他们以为我是骗子了怎么办”,芫燃讨好笑道,他就这么孑然一身过去,没有个凭证或者信物什么的,怕是更不得其法。
林昭昭了然,也是她自己忽略了,她想了半晌,掏出一根黑色签字笔和一张草稿纸,唰唰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随手将纸递给了芫燃。
芫燃接过纸张,手中是细腻爽滑的触感,纸张纤薄不易破损,他们族内记录所用的纸张笨厚粗糙,很容易破损,芫燃看着手中的纸张连连惊叹,要是他们族内也有这样的纸张就好了,随后想到,自己被林昭昭嘲笑命都快没了,还在这儿想这些呢。
芫燃憨笑一声,仔细看了看林昭昭写的字,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教他’,落款是林昭昭,可是芫燃不认识简体字,为难地看向林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