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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晨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回忆一段早已结痂的伤口:“后来我才明白,有些痛苦需要用另一种形式释放。比如那次在酒吧,我主动走向那个曾和我比飞镖的男人。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与其说是亲密,不如说是一场彼此需要的宣泄。他的态度粗暴,让我身体承受了从未有过的疼痛,可当一切结束,我却感到一种诡异的轻松 —— 那些纠缠了我数月的失眠与焦虑,竟在撕裂般的痛感中暂时退潮。”
施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听着苏晨用平静的语气讲述那些超出她认知的经历。她很难想象,那个在办公室总是妆容精致的苏晨,曾在酒吧的洗手间里用极端的方式对抗心碎。
“第一次之后,我发现身体的痛感能短暂覆盖心里的空洞。” 苏晨凝视着窗外的湖景,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光,“后来我开始主动寻找这种痛感,不是因为快感,而是因为它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那些男人的话很难听,环境也糟糕透顶,但每当身体被疼痛占据,心里的那些执念反而变得模糊。”
施梦皱眉:“但这种方式…… 太伤害自己了。”
苏晨转头,眼中闪过一丝自嘲:“那时的我根本顾不上伤害。你知道吗?当一个人被痛苦逼到角落,任何能呼吸的缝隙都是救赎。我试过整夜喝酒、疯狂工作,可只有身体的痛感能让我暂时忘记他离开的事实。”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沉重,施梦忽然想起自己在酒吧被迫参与的游戏,那些让她难堪的肢体接触,原来在苏晨眼中竟是主动选择的 “救赎”。她忽然意识到,每个人对抗痛苦的方式不同,而苏晨的故事,不过是万千伤口中最锋利的那一道。
“现在回想,那不过是用新伤掩盖旧伤。” 苏晨忽然笑了,指尖划过酒杯边缘,“但至少它让我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后来我离开国企,来到现在的公司,遇到你们,才慢慢明白 —— 痛苦不会消失,但我们可以选择用更温和的方式与它共处。”
施梦望着苏晨泛红的眼角,突然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孩,眼底藏着比自己更深的伤痕。她们都曾在爱情的废墟中寻找出口,只是有人选择用镜头定格尊严,有人选择用痛感麻木神经。
“你觉得我很荒唐吧?” 苏晨忽然问。
施梦摇摇头:“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
窗外的雨声渐歇,苏晨起身拉开窗帘,湖面的波光映在她脸上:“其实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认同我的做法,只是想告诉你 —— 痛苦没有高低贵贱,重要的是别让它毁了我们对自己的尊重。就像你拍的写真,那是你的选择,而我的那些过去,也是我的选择。”
施梦望着苏晨的背影,忽然想起写真里那个在落地窗前拥抱自己的女子。或许正如苏晨所说,尊严从不是别人定义的枷锁,而是直面自己每一面的勇气。那些让她羞耻、痛苦的经历,终将成为她认识自己的拼图。
夜更深了,苏晨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施梦却毫无睡意。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沈昔房间的方向,忽然发现窗帘已经拉上,再也看不见灯光。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停在写真小样的文件夹上,终于轻轻点开 —— 暮色中的自己,眼神平静而坚定,仿佛在说:所有的破碎,终将成为重塑自己的砖石。
这一刻,施梦忽然释然。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至少现在,她学会了不再用别人的目光丈量自己的价值。就像苏晨的故事,无论对错,都是属于她们各自的、与痛苦和解的方式。
施梦望着苏晨,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她想起心理医生说的 “情感隔离”,可那些具体的细节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总在办公室涂珊瑚色口红的女孩,竟在痛苦里趟过一条布满荆棘的河。
“后来呢?” 施梦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苏晨仰头喝完杯中的残酒,指尖摩挲着酒瓶标签:“后来啊,我发现痛觉是会上瘾的。就像有人用烟酒麻痹自己,我用身体的痛感对抗心里的空。但你看,现在不也好好的?” 她晃了晃酒杯,笑容里藏着自嘲,“不过放心,我早过了那个阶段。现在啊,只图开心,不想再和痛苦较劲了。”
敲门声打破沉默时,施梦起身开门,徐凡举着红酒瓶的身影让她心头一暖。他的衬衫领口微敞,带着夜露的凉意,却在看见她们喝剩的酒瓶时笑出声:“你们倒先喝上了?早知道该带两罐醒酒汤来。”
客房里的气氛因徐凡的加入而轻松。他熟稔地接过苏晨递来的酒杯,目光在施梦泛红的脸颊上停留半秒,转而谈起明天的拍摄选片:“迦楼罗刚才发消息,说你的样片效果惊艳,尤其是落地窗那组 —— 暮色把你的轮廓衬得像幅画。”
施梦低头搅着酒杯,想起拍摄时迦楼罗让她想象 “与过去和解” 的场景。那时她望着镜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沈昔整理书架的侧影。此刻徐凡的夸赞让她耳根发烫,却在想起大堂遇见的场景时,心底又泛起涩意。
另一层楼里,沈昔望着丁慕真打开的房门,忽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新纹身 —— 是只振翅的蝴蝶,墨色在酒店暖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怎么突然想起纹身了?” 他随口问,目光扫过她肩头滑落的丝巾,露出锁骨下方未愈合的擦伤。
丁慕真转身时,发丝扫过沈昔的手背:“在首尔遇见个刺青师,说蝴蝶象征蜕变。” 她从行李中取出牛皮纸袋,里面是叠得整齐的胶片,“这次回来,其实想让你看看我的新作品 —— 关于‘疼痛与自愈’的系列。”
沈昔接过胶片,鼻尖萦绕着她惯用的雪松香水味。画面上,少女背对着镜头站在悬崖边,发丝被风吹成凌乱的弧度,脚踝处的淤青与远处的霞光形成刺眼对比。“你在拍自己?” 他指尖停在某张特写,少女眼中的泪光几乎要渗出来。
丁慕真忽然笑了,指尖划过胶片边缘:“算是,也不全是。师兄,你说人为什么总爱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证明活着?” 她转身望向窗外的湖景,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就像你总把自己藏在书店里,用旧书隔绝世界,而我满世界跑,用镜头捕捉别人的伤口。”
沈昔一怔,忽然想起施梦离开时留下的字条:“你收藏旧书,却从不收藏我。” 丁慕真的问题像面镜子,照出他刻意回避的真相 —— 那些被他小心封存的回忆,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伤害?
夜深时,施梦靠在床头翻看着手机里的写真小样。苏晨已经在沙发上睡熟,徐凡的红酒杯空在茶几上,倒映着天花板的灯光。落地窗外,沈昔房间的灯早已熄灭,而她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心理医生发来的复诊提醒。
指尖悬在屏幕上,施梦忽然想起苏晨说的 “选择”。她望向镜中自己的倒影,想起拍摄时迦楼罗说的话:“最美的光影,往往藏在明暗交界的地方。” 或许痛苦从不是需要逃避的阴影,而是让生命立体的折光。
隔壁房间,沈昔望着丁慕真蜷在沙发上的身影,忽然发现她颈后新增的烫痕。他起身披上外套,从行李箱中取出急救包,酒精棉球触碰伤口时,丁慕真迷迷糊糊地笑:“师兄还是这么细心,当年帮我处理写生时的擦伤,现在又帮我处理新伤。”
沈昔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贴上创可贴。他忽然明白,丁慕真的突然造访,或许正是带着满身伤口寻找治愈。就像施梦在写真中直面自己的脆弱,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痛苦中凿出透光的裂缝。
晨光初绽时,施梦站在落地窗前,看见沈昔和丁慕真并肩走向湖边。丁慕真的手自然地搭在他臂弯,笑容灿烂如昔。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房卡,忽然发现自己不再心痛 —— 那些曾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正在时光里悄然结痂。
客房门铃响起时,苏晨揉着眼睛去开门,送餐员推着摆满早餐的推车进来。施梦望着徐凡递来的热可可,忽然想起拍摄那天他说的话:“真正的自由,是敢于直视自己的每一面。” 她忽然明白,无论是苏晨的过去,还是自己的现在,都不过是生命长河中的一朵浪花,重要的是,她们都在努力朝着有光的方向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