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裹着热浪扑在消防通道的铁门上，格伦怀里的花束被汗水浸得微微发潮，十二枝白山茶在牛皮纸包裹下倔强地舒展着花瓣。这是他跑遍三个花市才寻到的品种 —— 纯洁的白色花瓣层层叠叠，花蕊泛着温柔的鹅黄。他第无数次调整手机包装盒的位置，将银色的礼盒斜插进花束中央，既不突兀又足够显眼，像藏在云层后的星星，只等被发现的瞬间。牛皮纸边缘被他的手指摩挲得发毛，洇开的汗渍在包装上晕染出深色的纹路，恰似他这四个月来跌宕的心路。
电梯显示屏的红光跳动到 11 层时，格伦深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紧张。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他被晒得发红的脖颈，那里还留着熬夜赶稿时长时间低头的压痕。运动鞋底沾着的水渍已经半干，在米黄色地砖上拖出淡淡的痕迹，他慌忙用脚尖蹭了蹭，却不小心踢到消防栓底部的金属箱，发出清脆的 “当啷” 声。这声响惊得他心脏漏跳一拍，仿佛将内心所有的忐忑都敲了出来。白山茶花的清香试图驱散空气中令人窒息的闷热，却敌不过他剧烈的心跳声，那声音震得耳膜发疼，仿佛要冲破胸腔。
当指尖触碰到门铃的瞬间，格伦的思绪突然飘回上周。电话里贝贝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生锈的铁门：“文档又卡住了，我写了三个小时的作业......” 背景音里传来的依然是爷爷奶奶的谴责声，紧接着是贝贝的抽泣声。
格伦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却只能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别着急，慢慢说。” 此刻回忆起那通电话，他按门铃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仿佛这样就能穿透这扇门，抵达贝贝身边。
预想中的场景在脑海里循环播放：贝贝穿着宽松的睡衣，赤脚踩过冰凉的瓷砖，发梢还沾着没吹干的水珠。她会先从猫眼里张望，确认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开门。当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那束白山茶花会率先撞入她的眼帘 —— 花朵洁白如雪，在晨光中折射出柔和的光晕，一定会像星星般闪耀。而藏在花束里的手机盒，银色包装在阳光下会泛着微光，如同他积攒了四个月的心意，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呈现。
格伦躲进消防通道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水泥墙。墙面上斑驳的涂鸦刺痛他的眼睛，不知哪个住户用红漆写着 “救命”，又被人用黑笔粗暴地划掉，层层叠叠的痕迹像极了贝贝内心的伤痕。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来来往往的住户时常亮起，又因他不安的挪动重新亮起。他数着自己紊乱的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白山茶的清香，却无法抚平内心的波澜。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身体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然而那脚步声在隔壁停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随即飘出炒菜的油烟味，夹杂着孩童的嬉笑。这温馨的日常场景，与他此刻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让他更加渴望能为贝贝创造这样平凡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厚重的铁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屏住呼吸从门缝望去，贝贝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淡蓝色睡裙，那是格伦去年生日送的，裙摆已经短得露出一截小腿，布料被洗得薄透，隐约能看见她嶙峋的膝盖。她弯腰时，脖颈处的烫伤疤痕在晨光中泛着粉色，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格伦看着她先是一愣，指尖不自觉地触碰到花束里的花瓣，又像是被烫到般迅速缩回。当她发现藏在花束里的手机盒时，格伦听见她急促的吸气声，那声音像一根细针，扎进他柔软的心脏。
“格伦？” 贝贝突然抬头，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颤抖。可能是花束在一旁侧了出来，被贝贝发现消防通道很明显地站着一个人。格伦犹豫片刻后，缓缓从消防通道走出。阳光穿过楼道的窗户，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要将他的紧张与期待都拉长。他的袖口因为频繁打字磨损起球，裤脚还沾着昨晚赶稿时不小心打翻的咖啡渍，此刻却都无暇顾及。
“嗨！” 格伦挥挥手，尴尬地打着招呼，“emmmm......... 提前国庆快乐？” 他的声音慢慢变轻，耳朵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红。他那点小心机昭然若揭 —— 特意将花束转过去，手机盒正对着贝贝的视角，银色包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山茶花的花瓣在穿堂风中轻轻颤动，有几片脆弱的花瓣飘落，正巧落在贝贝脚边，仿佛在为这久别重逢的时刻增添一丝诗意。
贝贝见状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因为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她不自然地朝格伦走来，脚步有些踉跄，像只受惊的小鹿。在格伦眼中，这就是贝贝最真实的模样 —— 走路时而僵硬，时而活泼，木头一样呆呆的，却让他心动不已。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不知是刚刚洗脸时溅上的，还是因为看到礼物的惊喜。
“这真的是给我的？” 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质疑，“这么贵重，给我？合适吗？” 她的手指绞着睡裙的边角，那里已经被她磨出一个小破洞。格伦突然想起她在电话里说过，旧手机内存不足，连拍张照片都要删半天东西。此刻，他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格伦将花束放在窗台上，至于花束会不会掉下去，他根本不关心。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贝贝。随后，他取出手机盒递给贝贝，然后试探性地从侧面轻轻抱着她。她的身体很轻，轻得让人心疼，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128G 的内存，每年都会有新的。” 格伦说话时越发地靠近贝贝，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白山茶的清香，让他有些恍惚。
贝贝没有躲闪，好似他们在一瞬间已经释怀了，她礼貌性地给了格伦久久的拥抱。她的脸颊贴在格伦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安心的节奏。格伦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那里有几缕枯黄的发丝，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痕迹。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不再受半点委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为这幅画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这一刻，仿佛时间都为他们停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