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市中心。
徐曼妮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推送,指甲几乎要掐进塑料外壳。
配图是杨敏被铐在警车后座的侧脸,林雨墨则被法警强行带离,他的白衬衫上还沾着来不及清理的咖啡渍。
她和梓馨再次来到城西的单间公寓,午后阳光斜照进窗户,却在满地狼藉上投下锯齿状阴影,鞋柜门半悬在铰链上,地板上散落着被扯断的钥匙圈,其上挂着一枚“菁英社”的工作铭牌。
二手书桌的抽屉全敞开着,金属滑轨卡在半空。电脑侧板被拆开,硬盘接口缠着红色警戒带,贴着“千梓集团-03号证物”标签。
“看来,千梓的人不会放过任何线索。”梓馨皱眉走过凌乱的房间,把散落在地的文件夹重新放回书桌。
徐曼妮蹲在满地纸屑中,指尖突然停在某处,被掀翻的折叠桌压着半本《贫民区地块动迁名册》,里面夹着一张潦草笔记,字迹出自林雨墨的手笔----“入住第三日,买了一盆绿萝盆栽。”
梓馨拿过纸片,呢喃道,“...房间原本并没有盆栽的,林雨墨刻意提到这个...是有用意吗?”
徐曼妮走到窗边,垂落的绿萝藤蔓在阳光下交织成一片错乱阴影,最底层的叶片背面隐约可见铅笔反复涂抹的痕迹——深褐陶盆边缘裂开一道细缝,半截泛黄的老照片卡在潮湿的泥土与根系之间,一栋熟悉的灰蓝色尖顶别墅,褪色的紫藤花架旁坐着一位老妇,似与那枝干枯藤蔓遥相呼应。
“这位老人是谁...”徐曼妮反转相片,背面写着小字【杨敏母亲】,她抬头看向梓馨,突如其来的线索预示着还留有余地的最终结局,以及,那深藏于转折点之后的希望。
黄昏,掺了铁锈的暮色漫过盘山公路,梓馨驾驶的亮银色AVATR碾碎了满地枯枝。
后视镜里的徐曼妮正用指甲反复刮擦手机壳,林雨墨戴着手铐的画面还在新闻首页的轮转标题里,评论区的节奏全由千梓传媒掌控,为撇清干系的菁英社宣布与林雨墨解除劳动关系,一切的一切都在往深渊进一步坠落。
她们在第七次急转弯时看见了灰蓝色尖顶,紫藤花的阴影爬满铸铁院门,那里就是照片记录的地址。
徐曼妮数着门廊的十二级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焦灼的心跳上。梓馨的手机镜头被她按住:“别拍,我怕她会反感。”
开门的瞬间,松木香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妇人穿着剪裁考究的亚麻长裙,却把杨敏的高中校徽别在褪色围裙上。她盯着徐曼妮和梓馨的脸儿,指甲在木门框上划出细痕:“你们是?”
“我们是杨敏的朋友。”梓馨说话时还带着一丝犹疑。
老妇人愣了一下,而后却会意地笑了笑,“我明白了,事情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门廊后的古旧客厅像被时间封存的黑白影像,落座后,梓馨注意到台上的相框,轻轻拂去浮灰,照片里穿西装的男人站在千梓集团旧楼前,背后是“奠基仪式”横幅。
“这位...叔叔,难道是杨敏的父亲?”转身时,梓馨看见老妇人缓步朝她俩走近。
“2012年6月9日,是我先生出事的日子。”杨敏母亲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铰链。
她取下颈间的翡翠吊坠,“那天的事故报告是伪造的——我丈夫发现了千梓集团接收非法注资的数据。”她颤抖着打开一个信封,每张剪报旁都贴着精心伪造的证词,“可是,我找不到证据,为了抚恤金...被迫签了保密协议,直到杨敏长大,再也没人会信一个寡妇的申诉...”她的声音哽住,窗外的紫藤花突然被风吹得噼啪作响。
“我们信的。”梓馨用力点了点头,“但是...杨敏被捕的消息,您也知道了吧...”
听到这里,徐曼妮也被哀伤的温度所辐射,窗外,萧条的残阳无声演绎着一场落幕。
“敏儿都和我交代过了,你们来了,就把这个拿走吧。”杨敏母亲将泛着冷光的翡翠吊坠推到两位女孩的面前,“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也弄不明白年轻人的想法...但是,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徐曼妮注意到吊坠背面的数字刻痕,不禁开口问道,“这是...?”
“我儿子...他总说真相需要‘双重验证’。”杨敏母亲又一次露出微笑,眼角的皱纹像破碎的轨道,“去你们和敏儿第一次会面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