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道:“本王这就要去神木林,鬼师蒙扎的通灵术是很准的,防风大人……”
防风氏一向对巫祝不感冒,但他知道通灵者和巫祝不是一回事。蒙扎在苗家名声很大,他能看到一个人的前生和来世。防风氏惦记着皓轩,他一声不吭的上了马……
夫差只带了两名王寨侍卫,两人都心事重重,一路少语。沿着河边的土路往上游走,一个多时辰后,竹林渐稀,河道变窄水流湍急。过了一座木桥,没走多远眼前赫然出现一个碧波荡漾的平湖,两岸竹林摇拽、水柳低垂……
夫差下了马,站在水边凝视着对面。防风氏也只好下马,夫差道:“这就是七彩潭的仙女潭……”说着指向对面的一块巨石,“那就是苗家的规岩……”
防风氏望过去,对面的山岭下是一块平坦、青墨色的巨大岩石……
夫差道:“当年阿姐宛如仙子站在规岩之上,使法术让蒙扎跌入黑水潭……”夫差略显激动,“那时本王尚在黄土坝,未能亲眼目睹。”
防风氏已经憋了很久,“长公子还是个孩童,大法师何故要害他。”
“前面不远就是神木林,我们就走着去……”夫差走了一会才道:“阿姐人已经走了,说给你也无妨……”夫差突地站下,“你家长公子还不足百日时,阿姐就说这孩子是苗家的祸害,还说什么父从子贵。这些年阿姐病情日重,剑姑悄悄告诉我,阿姐的一只眼睛都烂瞎了,她也是想在死前了结这件心事……”
放风氏难于理喻,语气平淡的道:“那也不该用毒箭伤人……”
夫差没有生气,“阿姐是被怪病折磨,她也是为苗家好,你就骂我好了。”
放风氏走了几步,眼前是一个圆形的水潭,水面黝黑,但流出的水还是清亮的,“这就是黑水潭?”
夫差道:“深不见底……”
七彩潭是由错落相连、形状各异的潭水组成。一水波光碧绿、一潭湛蓝如镜,山水相映景色宜人……
防风氏心情好了些许。眼前是一汪浅浅、清澈的潭水,水底小鱼游弋、小草枯枝清晰可见。防风氏呆呆地凝视着水底,心道天下事那有这般透彻。听见夫差喊他,抬头见夫差已站在枫木林前向他招手……
防风氏来到林前,见夫差已经脱了草履,玄铁大斧靠在树干上,两位王寨侍卫站在斧前。防风氏没有携带佩剑,他脱了布履跟在夫差身后……
小径已经布满了金黄的落叶,积年的腐叶踏上去松软温润……
“神木林的落叶都是有神性的,从来没有清理过……”夫差连声音都小了,“一会大人不要说话……”
走出小径,眼前是一处由枫木林环绕的浑圆的草地。紧靠林边有一个很大、尖顶的茅草屋子,两边各有一座竹楼……
茅草屋的门前盘膝坐着肤色黝黑、身形枯瘦、长发披肩的鬼师蒙扎。一个光着脑壳,后脑勺仅扎着一咎发髻的侍童拿来两个草垫,两人都盘膝坐了,夫差低声道“打扰上人……”
防风氏看不出鬼师蒙扎的年岁几何,心道窥视天机者必然短寿,蒙扎岂能不知……
蒙扎翻了下白眼仁,“大王有客人……”
夫差道:“苗家恐有大难……”
蒙扎垂眼不语……
侍童走到防风氏身后,用短刃割下一咎头发走去扔入蒙扎面前的炭盆中。放风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焦臭味,蒙扎突地伸出手来,放风氏犹豫了一下,抬手伸了过去……
蒙扎握着放风氏的手也就片刻突地浑身颤抖,接着人就倒在地下口吐白沫就像昏死一般。防风氏斜了一眼夫差,见夫差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惊慌……
蒙扎在地下躺了有一刻,突地起身端坐,“骨肉分离……”
夫差闻言懊恼不已,他原本是想安慰一下防风氏,哪知天机竟是如此……
防风氏在怀里摸了一下,什么也没摸到。腰间有一块玉牌,他解下来躬身放在蒙扎脚下,抬起脚就走……
夫差跟在防风氏的身后出了枫木林,见防风氏穿好布履牵过马就要走,连忙喊道:“蒙扎要神魂出窍才能窥视天机,是吓到大人了吗……”
防风氏自己就明白长子皓轩性命难保,蒙扎魂游见到的自然不会有错。防风氏也知道夫差来枫木林是为巫罗的后事,他冷冷地道:“大王还是召集各寨主吧……”
夫差犹豫了一下,这话也是憋了很久,“防风大人,那些毒箭何时能还我……”
防风氏瞪起眼睛,“那是物证,如何能还你?”
夫差自然明白,语气沉重的道:“如果落在奸邪之人的手中,那东西早晚都是祸害。防风大人……”
防风氏沉默不语,上了马黯然离去……
孤岭
夏禹和典正等人站在一处宽大的沙土坡上……
官道上黑压压、缓缓移动的黑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离开洛印屯已有四十余日,这还是夏禹君臣首次登上高处观望行进中的东归队伍……
皋陶道:“君上,我们一路在往前赶,队伍里没有老弱,都是青壮和孩童。”
夏禹嗯了声。桑父道:“荀总管没有说实话,他说不到两万人,我看三万人都有了。”
夏禹看着典正,“这些日子大人很少说话,在想些什么?”
“司徒大人应该能看出来……”典正指着前方,“如果都有剑、戟,那就是一支黑色大军。我们目前都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安顿他们。”
皋陶道:“至少他们要解散马队,交出多余的兵器。”
桑父摇摇头,“这些青壮都不是士卒,却能听从号令,少有打骂殴斗……”桑父沉思了片刻,“君上,不可让他们过大河。”
典正略略点头,夏禹还在默想,只见身后尘头大起,池上率大队护军疾驰而来。将到沙坡时护军人马奔向一侧,池上跃马到了坡上,挥鞭一指,“司徒大人……”
众人都转头看去,很远的土塬上有五六匹马,骑在马上的人却看不清楚衣着模样……
池上道:“匈部落还未过河,土塬下定藏有大队人马。”
典正不解,“池上统领,你是说匈部落一直在跟着我们?”
池上看着桑父,“恕在下唐突,匈部落早就到这里了……”池上显得有些犹豫,“匈人在此设伏,显然是要加害中土大君,在下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