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在医疗翼走廊打第三个哈欠时，水晶窗外的天空还是蟹壳青色。自从开始温室特训，她每天要比其他同学早起两小时。正当她揉着眼睛推开药草储藏室的门，一团银蓝色物体突然从货架顶端砸下来。
“当心！”
警告来得太迟。云栀下意识伸手去接，掌心传来刺骨的寒意 —— 是那只翅膀受伤的晶鸟！它左翼的琉璃状羽毛缺损了大半，伤口处凝结着不祥的紫黑色晶体。
“你又打架了？” 云栀轻轻戳了戳晶鸟的喙。上次在宿舍偷偷照料它时，发现这种魔法生物受伤后会变得像冰块般寒冷。她解下围巾裹住小鸟，突然注意到货架阴影里闪着磷光的东西。
那是半片破碎的红树叶。
叶脉中的金线已经凝固，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中断了魔力流动。更奇怪的是，叶片边缘有细小的牙印 —— 绝不是晶鸟的啄痕，倒像是...
储藏室的晶鸟伤得比想象中严重。云栀把它裹在围巾里时，发现它右爪紧攥着片亮晶晶的东西 —— 是某种机械零件的碎片，边缘还带着焦痕。
“你该不会去啄了教授的自动羽毛笔吧？” 她轻轻掰开鸟爪。晶鸟突然剧烈挣扎，伤口迸出几粒冰碴子般的血珠，正好溅在月临给的药瓶上。
瓶中药液立刻变成温暖的琥珀色。云栀蘸着药水给晶鸟涂伤口，哼起奶奶常唱的采茶谣。奇妙的是，每当唱到 “山那边的云雀哟” 这句时，晶鸟残缺的羽毛就会泛起虹光。
“看来你喜欢这个调子？” 云栀用鼻尖蹭了蹭小鸟的脑袋。这时储藏室深处传来窸窣声，某个药柜的阴影里，有双发亮的眼睛一闪而过。
“云栀！” 月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偷懒？”
她慌忙把红叶残片塞进装薰衣草的纸袋。转身时晶鸟突然变得滚烫，在她掌心留下一道灼痕。月临的银灰色眼睛立刻锁定了那道伤口。
“医疗翼禁止私养魔法生物。” 他甩出这句话，却从内袋取出个冰晶小瓶，“涂这个，否则会留疤。”
云栀刚要道谢，晶鸟突然从围巾里窜出，叼走月临腰间挂着的钥匙串。钥匙在空中叮当作响，最后卡在了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里。
“今天之内。” 月临抬头看着钥匙，银发间不知何时沾了片三叶草，“把《魔法生物急救手册》抄完三遍。”
魔法生物课前，云栀被暮遥堵在回廊转角。
“听说你捡了只晶鸟？” 暮遥的裙摆今天绣着会流动的星轨，“那种低等生物只配当标本。”
云栀假装系鞋带，趁机把三粒薰衣草籽弹进暮遥的缎面小包。当暮遥昂着头走过喷泉池时，她的包突然开始大声唱起采茶谣，惹得全场哄笑。
“云！栀！” 暮遥的脸涨得比蔷薇还红。
“我在呢～” 云栀晃了晃手里的留声贝壳，“要买安眠曲专辑吗？”
正午的温室像个蒸笼。云栀跪在 C 区苗床旁，给新移植的月光蔷薇幼苗系支撑架。自从获得那滴神秘露水后，她的蔷薇长势比其他同学快三倍，已经抽出细藤般的茎。
“第七株往左偏三度。” 白芷蹲在旁边记录数据，“你确定没偷偷用生长咒？”
云栀用麻绳打了个特殊的渔人结 —— 这是弟弟教她的，据说海员们靠这种绳结在暴风雨中保命。绳结刚系好，幼苗突然抖动着舒展开来，在空气中划出淡绿色的光痕。
“看！” 青岚指着玻璃天花板，“那些是什么？”
上百只晶鸟正聚集在温室穹顶外，像一片会移动的琉璃云。当阳光穿过它们半透明的身体，在地面投下不断变幻的彩色光斑。学生们纷纷抬头张望，只有云栀注意到自己的幼苗正在追逐那些光斑 —— 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所有人立即撤离！” 草药学教授突然冲进来，“晶鸟群要迁徙了！”
话音刚落，最外层的玻璃突然出现蛛网状裂纹。晶鸟的鸣叫声从悦耳变成刺耳的金属刮擦音。云栀被推搡着往外跑时，看见暮遥偷偷往苗床撒了把银色粉末。
“我的蔷薇！” 云栀挣脱人群往回冲。她的幼苗正在疯狂生长，藤蔓已经缠住整个支架。那些银色粉末接触到叶片后，植株突然开始剧烈抽搐。
当暮遥偷撒银色粉末时，云栀不仅冲去救自己的蔷薇，还顺手推开了邻近几盆同学的幼苗。这个动作让她多挨了好几片玻璃碎屑，后颈被划出三道血痕。
玻璃爆裂的瞬间，云栀扑上去抱住花盆。无数晶片般的羽毛倾泻而下，在她背上划出细小的伤口。最奇怪的是，那些羽毛一接触到她流血的地方就融化了，变成温暖的黏液覆盖在伤口上。
当云栀在医务室醒来时，夕阳正把床单染成蜜糖色。她试着活动肩膀，发现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晶状痕迹。更奇怪的是枕边放着个水晶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七片晶鸟羽毛，每片都带着虹彩。
“笨蛋！” 白芷在医务室边涂药边骂，“那些是丙字班的普通蔷薇，死了也不扣你分！”
云栀吐了吐舌头：“但它们会疼呀。” 她藏在被子下的手正抚摸着晶鸟留下的羽毛，那些虹彩在黑暗中像小小的彩虹。
原来晶鸟群的异常行为是因为迁徙途中遭遇魔法风暴。它们撞破温室其实是在寻找避难所。而云栀保护的那株月光蔷薇，现在成了晶鸟们临时栖息的 “巢”。
“教授们说这是百年来首例共生现象。” 白芷递来茶杯，里面浮着片会变换形状的茶叶，“还有... 天穹树又赐叶了。”
云栀差点被茶水呛到。白芷展开当天的学院公告，红树叶授予名单上赫然写着：
「授予乙字班云栀，因建立魔法生物与植物的新型共生关系」
公告下方还附着微型画像 —— 她的月光蔷薇现在长到两人高，藤蔓间栖息着十几只晶鸟，每片花瓣都呈现出罕见的虹彩色。
“大家都在传...” 白芷压低声音，“晶鸟只亲近纯善之人。上次它们集体接近学生，还是七十年前星崖校长在校时期。”
云栀摸到外套口袋里那片残缺的红树叶。现在它正微微发热，断口处有新的金线在缓慢生长。她突然想起什么：“我的花盆呢？”
“被月临送到南翼温室了。” 白芷指了指窗外，“他说...”
话没说完，一阵清脆的撞击声从窗台传来。那只受伤的晶鸟去而复返，喙里叼着片完整的红树叶。它把树叶放在云栀掌心时，叶片突然化作流动的金线，在她手腕上绕成精致的手环。
“这是... 第二片？” 云栀惊讶地看着金线重新凝结成树叶。晶鸟啄了啄她的手环，突然发出类似笑声的鸣叫，振翅飞向正在西沉的落日。
下午的《元素具象化》课程设在悬空露台上。授课的蓝铃教授是位袖口永远沾着磷粉的精灵，他今天演示的是如何将晨露转化为照明光球。
“注意手腕转动的角度！” 教授指尖跃动着水珠，随着他画出的螺旋轨迹，水珠逐渐变成悬浮的光源，“就像给小猫挠下巴，要轻柔但精准...”
云栀模仿着动作，却把自己的水珠转成了个疯狂旋转的陀螺。当它即将飞出去砸到前排同学时，月临突然从后排伸手，银灰色的袖口掠过她手腕，那团失控的水珠立刻乖乖浮在两人之间。
“三度角，不是直角。” 月临的声音近得能让她数清呼吸次数，他调整她手指姿势时，指尖带着冰雪的气息，“晶鸟没教你吗？”
云栀正想回嘴，突然发现自己的金线手环正在吸收水珠的光芒。更奇妙的是，那些光在手环内侧形成了微缩的星图 —— 正是今早晶鸟群飞过的轨迹。
“专心。” 月临收回手的瞬间，云栀的水珠突然分裂成十二个迷你光球，排列成晶鸟翱翔的队形。全班发出惊叹，连蓝铃教授都鼓起了掌：“精彩的生命系具象化！”
暮遥突然打翻了自己的水杯：“不过是靠着魔法生物取巧。” 她腕间的宝石手链闪烁着危险的红光，那些洒落的水珠在空中凝结成尖刺形状。
“暮遥同学！” 蓝铃教授厉声制止，“水元素攻击形态需要三级证书！”
云栀趁机让自己的光球飞到暮遥头顶，组成了一个发光的 “禁” 字。当教授转身时，光球又迅速变回无害的蝴蝶形态，逗得几个丙字班学生捂嘴偷笑。
天穹树下的秘密
晚霞将悬崖染成蜂蜜色时，云栀终于找到机会溜到天穹树下。金线手环在接近埋叶点时突然发烫，自动还原成红树叶形态，叶脉中流动的金光比昨日更盛。
“你们俩倒是相处愉快。” 她对着树叶嘀咕，指尖触碰叶面时，隐约听见晶鸟的鸣叫声从地底传来。上次埋叶处长出的三叶草已经蹿到膝盖高，叶片上带着与晶鸟羽毛相同的虹彩。
正当她准备挖土时，树根旁的土壤突然自动分开，形成个精巧的小坑。云栀惊讶地看见先前的红树叶已经长出银白色根系，那些半透明的细丝正热情地挥舞着，像等待朋友的小手。
“原来你会自己开门呀？” 她轻轻放下第二片树叶。两片叶子相触的瞬间，地面传来悦耳的震动，像是遥远的编钟被敲响。新埋的树叶突然立起来，像小帆船似的沿着银色根系滑到先前的红叶旁边，两片叶子边缘完美吻合，组成个心形图案。
覆土时，云栀习惯性地哼起采茶谣。泥土中突然钻出几株荧光蘑菇，随着旋律跳起摇摆舞。当她唱到 “云雀” 那句时，蘑菇们噗地喷出亮晶晶的孢子，在空中组成晶鸟的轮廓。
“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云栀戳了戳最大的蘑菇，它害羞地缩回土里，只留下个发光的圆点标记着埋叶位置。
夜半惊情
半夜被奇怪的咔嗒声惊醒时，云栀发现枕边的晶鸟羽毛正悬浮在空中，组成个箭头指向窗外。天穹树的树冠今夜格外明亮，有七片红叶正以北斗七星的排列方式缓缓旋转。
更奇怪的是她手上的灼痕 —— 白天晶鸟留下的伤口现在变成了半透明的晶体，内部封存着一滴流动的金色液体。当她对着月光观察时，液体突然沸腾起来，在皮肤下组成一行微小的文字：
「当银根缠绕七重时」
字迹很快消散，但窗台上多了片陌生的金属碎片，边缘带着与晶鸟爪中物品相同的焦痕。云栀刚捡起来，就听见宿舍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连忙闭眼装睡。
从睫毛缝隙里，她看见暮遥的床铺空空如也，而门缝下正缓缓渗入一缕银灰色的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