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和春花离开铁柱的铺子，春花问：“还有什么事要办？”
“今天咱们把试验用的材料都备齐了。”
“都用什么材料？”春花问。
“邱月的哥哥说，咱们这里的煤泥灰分大、发热量低，制作蜂窝煤需要添加原煤；还要掺入粘合剂和助燃的化学添加剂。粘合剂是煤矸石和石灰。化学添加剂要到化工商店去买。估计今天一天咱俩都闲不着。”
“没关系，我已经和我儿子说好了，以后饭店就交给他们两口子了。我和你一起张罗办蜂窝煤厂的事。你说吧，咱们现在干什么？”
“原煤和煤泥好办，咱们随时都能买到，就是石灰不知哪儿有卖的。另外煤矸石需要粉碎，咱们没有粉碎机。”
春花想了想说：“服务公司的水泥厂烧石灰，咱们先向他们少买点儿做试验用。服务公司的砖厂制砖坯要掺入一部分煤矸石，咱们去砖厂看看，那里有没有粉碎过的煤矸石。”
“咱们就先弄这两样东西。”说完我和春花朝水泥厂走去。路上春花买了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你不抽烟，买烟干什么？”我不解地问。
“办事用。”春花说。“看来你书生气太浓了，不知道办事的规矩。”
水泥厂已经停产，不过还有人看守厂子。守卫室的人认识春花，非常热情地同她打招呼：“陶经理来了！有什么事吗？”
“赵大爷，咱们厂里有石灰吗？”说着春花从衣兜里掏出烟，打开，抽出一支递给守卫的人。
“有。”赵大爷说。
“我想买点石灰。”春花拿出打火机为他点着烟。
“你要用多少？”
“厂里运料用的手推车一车就够了，还得麻烦你给我找辆手推车。”
“现在厂里停产，职工都放假了，买石灰也没有人收钱、付货。你也不是外人，用多少，你就自己装吧。”说着他打开院门，让我们进去，先带我们来到放工具的库房，打开门锁，从里面推出一辆手推车，往手推车上放一把铁锹。我接过手推车，跟着他来到石灰窑所在地方，烧制出来的石灰堆得像小山似的，可能是堆放的时间太长了，表面上的石灰被雨水淋得变成了粉末状的熟石灰，做蜂窝煤需要的就是熟石灰。我把手推车停在旁边，春花拿起铁锹往车里装石灰粉。她装了几下我接过铁锹继续装。
这时守卫的人问春花：“他是你爱人？”
春花脸一红说：“我找来帮忙的。”接着她把话岔开，“厂里怎么现在就停产了？”
“水泥质量不好，没人买。过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开工呢。”
在春花和守卫的人闲聊时，我装了满满一车石灰，估计有七、八百斤。临走时，春花把打开包装的烟塞到赵大爷的衣兜里，“赵大爷，手推车我用几天行吗？”
“你随便用，用完了别忘了送回来就行。”赵大爷说。
离开水泥厂，我开始琢磨石灰往哪儿推。既然我与邱月有了约定，就不能再想着与春花重温旧梦，人不可言而无信。另外，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和春花孤男寡女天天在一起搞试验，容易招致流言蜚语，被伙伴们误解。还有，我不是圣贤，春花也未必就是贞节烈女，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时间长了难保我们之间不会旧情复发，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我怎么面对春花和邱月？想到这里，我对春花说：“你家的院子太小，以后就到我家做试验吧，我家的院子大，搞试验时我爸妈也能帮忙。”
“怎么着都行。”春花说。“你家现在住的地方我还一次也没去过，我也好多年没有见过谷叔和谷婶了。”春花还当我们是小孩子的时候，把我想得很单纯，并没有看穿我的用意。
“石灰就推到我家去吧。”我说。
“行。”春花帮着我把石灰推到我家。
看见我们进了院子，爸妈从屋子里出来，爸问：“你弄这么多石灰干什么？”
“做试验用。”我说。
妈看看春花，小声问我：“她是……”
我急忙向爸妈介绍说：“她是春花。”
春花走上前，说道：“谷叔、谷婶儿，不认识我了？”
“是春花啊，我都不敢认了！”妈说。“咱们做邻居时你还是个小姑娘，你和石头同岁，一转眼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妈感慨地说。
“可不咋地，我也快成老太太了。”春花笑笑说。
“咱们做邻居时，见你和石头总在一起，我和你妈说过，等你们长大了，两家结成亲家。我们搬走以后，我因为上班也没有时间回去会会老邻居，挺长时间也没有见到你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要是你和石头成了亲，石头也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找个媳妇，他下岗以后两个人散了伙……”说到这里妈叹了一口气，“唉——”
春花安慰妈说：“你老放心吧，石头有大学文凭，想再找个媳妇不难。”
“石头要是能找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媳妇就好了。”听起来妈是在夸奖春花，可实际上却是在暗示，希望春花做她的儿媳妇，就好像我没有对她说过我和邱月的约定。
春花笑了起来，说：“谷婶儿，你不用担心，像石头这么有本事的人，将来肯定能找到一个好媳妇。”她似乎不想再和妈谈这事，转过头说，“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办，咱们得抓紧时间。你找个地方把石灰卸下来，咱们再到砖厂看看有没有粉碎的煤矸石。”
我把石灰卸到仓房里，又和春花推着手推车去服务公司的砖厂。想起春花在水泥厂送烟的一幕，经过一个小卖部时我也买了一盒烟。
“你也变聪明了。”春花笑着说。
砖厂占地面积很大，四周用铁丝网围着，大院里有个很大的砖窑和很多晾砖坯的小棚子，还有两个工棚和一栋平房，遍地是破碎的砖坯。
我们推车来到大门外，春花推了一下关着的大门，门开了，我推着车子进了院子，这时有个人从平房里走出来，他认出了春花，问：“陶经理来了，有事吗？”
“我想要点粉碎的矸石面子。”春花很客气地对那个人说。
“要那东西干啥？”那个人问。
春花犹豫了一下，说道：“当砂子用。你是这里的守卫？”
“是。”那个人说。“在这里看这几间破房子，别让人给拆了。”
这时我走上前去，拿出刚买的烟给那个人点上一支。
那个人指着碎石堆说：“用多少你们自己装吧。”
我和春花把手推车推过去，选已经风化成土面子的煤矸石装了一车。看见工棚里有一个很大的水槽子，悄悄对春花说：“制备粘合剂需要水槽子，那个东西咱们正用得上。”
“我去问问能不能借给咱们。”说完春花转身要回去，我把路上买的烟交给她。
春花接过烟朝那个人走去。因为离得远，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春花把烟交给了那个人转身回来了，高兴地对我说：“他同意借给咱们了。”
“咱俩过去看看能不能抬动，抬不动，一会儿再找两个人来。”说完我和春花朝水槽子走去，走到跟前，我们俩一边一个，用力一抬，还真抬了起来。我们又把水槽子放下，准备下次来运它。
回到家，我们把煤矸石卸到院子里，又去砖厂把水槽子推了回来。卸下水槽子之后，累得我进屋后一屁股坐在炕上就不想起来了。
妈给我和春花每人倒了一杯水。春花问我：“还需要什么？”
“辅助材料还需要买添加剂，你要是觉得太累了，下午咱们休息，明天再去买。”
“我没觉得太累。”春花说。“你可能从来都没有干过这么累的活儿。下午你在家休息，我去选煤厂找金龙买原煤和煤泥，让他给弄辆车，一起拉回来。你看咱们先买多少原煤和煤泥？”
我想了想，说：“先买三吨原煤，五吨煤泥。再加上一吨石灰和一吨煤矸石，凑够十吨的量。下午我和你一起去买。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男人，怎么也比你有力气。”
“我回饭店休息一会儿，下午一点咱俩在选煤厂汇合。”春花说。
“你不要回去了，在我家吃饭，吃完饭你到我弟弟的房间休息一会儿，下午咱俩一起去找金龙。”我拦住了春花。
妈也说：“都晌午了，你就在这儿吃吧。小时候石头没少在你家吃饭，你也在俺家吃过。米我已经下锅了。我这就去炒菜。”
春花笑笑，像小时候一样，也没有再客套，和妈一起下厨，她亲自动手炒了四个菜。吃饭时，爸妈对春花的厨艺赞不绝口。妈说：“我这辈子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儿媳妇可真是有福了。”
春花看看我。我不清楚她看我是什么意思，因为和邱月有约在先，我怕她误会妈的话也是我的意思，急忙说道：“我妈怕我打光棍，见到单身的女人就想让人家给她当儿媳妇，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谷婶只是说说。”春花说。
爸拿来酒瓶和酒杯。虽然春花不停地摆手，说她不喝酒，可爸还是给她倒了一杯白酒，我接过酒瓶，给爸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多半杯酒。因为下午还要出去办事，爸也没有劝春花多喝。
吃完饭已经一点多了。我和春花也没有休息，一起去找金龙。
金龙一见到我，急忙问道：“去长春有什么收获？”
我说：“在煤炭研究所弄到了制作蜂窝煤资料，我和春花准备按照弄回来的配方再试验一次，这次要是成功了，就买设备办厂。”
“希望你们这次能成功！”金龙说。“你们的厂子建起来以后，也给玉凤找个活儿。她在家没事干，天天打麻将。”
“厂子建起来以后，保证让玉凤有活儿干。”春花说。“我们搞试验需要买三吨原煤和五吨煤泥。”说着春花掏出钱。
“我带你们去交款。”金龙说。然后带我们去财务室交了款。
“还得麻烦你给我们找辆车把煤和煤泥送到石头家。”春花说。“我们没有粉碎机，不要块煤，要粉煤。”
“好说。”金龙说。“一会儿有拉煤的车来，我找一辆，把你们买的东西都给你们送去。”
因为搞试验需要磅称，我问金龙：“你们有磅称没有？不用太大，能称五百斤就行，借给我们用几天。”
“还真有一个，你先拿去用。”说完他带我们去付煤场。正巧这时有几辆拉煤的汽车进了付煤场的院子。金龙对两辆自卸车司机说了几句话。
两个司机，一个把车开到堆放粉煤的地方，一个把车开到院外堆放煤泥的地方。金龙又找来两辆铲车，一辆装煤，一辆到院外装煤泥。金龙又找人帮忙把磅称抬到装煤的车上，然后我和春花各上一辆汽车，我坐在前面的车里领路，把汽车带到我家，把煤泥和粉煤卸到我家院子里。
卸完车，已经是傍晚，爸妈留春花吃完饭再回家。可是春花说什么也不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