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草在废墟间蜿蜒成青蛇，林小满跪坐在潮湿的苔藓上，看顾沉舟的琉璃手臂生出细密裂纹。晨露顺着裂纹渗入肌理，将淡青色的血管映成冰裂纹瓷器。他心口的并蒂莲纹正在褪色，每片花瓣剥落都在林小满锁骨晶花上刻出裂痕。
苏雨桐用镊子夹起血珀中的银杏叶，手术刀刻痕在放大镜下显出荧光："丙戌年标本柜藏着言川最后的礼物。"叶片突然自燃，灰烬在林小满掌心聚成箭头，指向村外盘山公路。
顾沉舟的玉觽残片突然震动，发出蜂鸣。当林小满扶他起身时，琉璃化的皮肤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羽毛状鳞片。那些青灰色鳞片沾血即燃，在晨雾中烧出凤凰形状的烟痕。
"别碰..."顾沉舟的警告被山风撕碎，林小满的晶花藤蔓已缠住他的腰。共生契约在他们之间形成虹桥，藤蔓每收紧一分，医学院的轮廓就在山雾中清晰一寸。
救护车残骸横亘在解剖楼前，车窗爬满晶花。林小满踏碎门廊的玻璃渣，听见标本柜深处传来心跳声。2018年的金属铭牌锈迹斑斑，但丙戌年的标签却崭新如初，泛着血珀特有的光泽。
顾沉舟的鳞片突然倒竖，龙涎香混着血腥味在走廊弥漫。当他用琉璃手指划开柜锁时，寒气裹着银杏叶涌出——标本瓶里浸泡的竟是个胎儿，脐带系着烧焦的羽毛，额间朱砂痣与林小满如出一辙。
"是我们的..."顾沉舟的尾音消散在突然亮起的无影灯下。林小满看见手术台阴影里坐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季言川的医用腕表正在播放2018年的监控录像：深夜的解剖室里，年轻的医学生颤抖着将羽毛碎片缝入死胎眉心。
苏雨桐的相机闪光灯惊起满室飞蛾，翅粉在空气中拼出孕检报告。林小满的晶花突然刺痛子宫，她踉跄着扶住墙上的《人体经络图》，发现所有穴位都标注着羽毛状符号。
"当年火灾里..."顾沉舟的琉璃手指抚过胎儿蜷缩的脚掌，"你失去的不只是父母。"
解剖镜突然翻转，映出钟楼地宫的景象。沈明玥跪在青铜祭坛前，将襁褓中的死胎封入玉棺。羽毛从她心口抽出时带出血色晶花，落在棺椁上化作并蒂莲浮雕。
季言川的幻影出现在镜面深处，手术刀划开自己的胸腔："我用了十年时间收集散落的羽毛基因..."他的心脏在玻璃器皿中跳动，每根血管都连着羽毛状菌丝，"现在该让它完整了。"
林小满的晶花藤蔓突然刺入标本瓶，胎儿脐带上的羽毛与她产生共鸣。整栋解剖楼开始扭曲，瓷砖缝隙渗出黑色粘液。顾沉舟的鳞片在粘液中融化，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快走！"苏雨桐拽着林小满撞破窗户，玻璃碎片在空中凝成羽毛形状。顾沉舟用最后一片琉璃鳞挡住追来的粘液怪，龙涎香在焚烧中化作白鹤清唳。
盘山公路上，林小满的晶花开到了耳后。胎儿的啼哭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扯开衣领，发现胸口的羽毛状胎记正渗出血珠。后视镜里，医学院在烈焰中坍缩成黑洞，吞噬了顾沉舟最后的残影。
苏雨桐猛打方向盘避开滚落的青铜柱残骸："晶花在改写你的DNA！"仪表盘突然弹出全息投影，显示林小满的基因链正在羽化重组。胎儿的哭声骤然尖锐，挡风玻璃炸裂成晶花状裂纹。
摩托车轰鸣声穿透雨幕，顾沉舟的残破身躯在公路尽头浮现。他的脊椎生长出青铜色羽轴，肋骨折叠成翅骨，每片新生羽毛都刻着《百羽图》纹样。林小满的晶花自动编织成鞍鞯，在她跃上羽背时与顾沉舟的骨血融合。
"抓紧逆鳞。"顾沉舟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他的心脏位置嵌着半块血珀。当林小满的掌心覆上血珀时，民国记忆汹涌而来——穿月白旗袍的少女将逆鳞刺入爱人眉心，却在青铜柱启动时被吞噬。
七十二根青铜柱破土而出，呈坎村在柱群中央旋转坍缩。周慕白的残魂从血珀中渗出，腐烂手指勾住林小满的晶花："好姑娘，该把爷爷的逆鳞..."
顾沉舟的羽翅猛然收拢，青铜翎毛割碎周慕白的虚影。当他们在柱顶盘旋时，林小满看清每根青铜柱都囚禁着历代持羽人的魂魄。沈明玥的残影正在第七根柱顶燃烧，手中握着林小满的襁褓碎片。
"母亲！"顾沉舟的嘶吼震落翎毛，林小满的晶花突然脱离控制。她纵身跃向燃烧的残影，耳畔响起季言川最后的呢喃："爱是唯一的祭品..."
当林小满抱住沈明玥虚影的刹那，逆鳞从血珀中脱落。顾沉舟的羽翅在强光中粉碎，青铜柱群齐声悲鸣。历代魂魄化作萤火汇入逆鳞，在穹顶绘出完整的《百羽图》。图中神鸟的三足金目突然转动，注视着相拥坠落的两人。
林小满在失重中吻住顾沉舟龟裂的唇，晶花与青铜碎片在他们之间绽放成茧。当逆鳞刺入茧心的瞬间，时光之河倒卷，烧焦的蝴蝶发卡重新别上她鬓间。
晨光穿透茧壳时，林小满在钟楼废墟醒来。顾沉舟的心跳从地底传来，缠绕着她脚踝的晶花根系深入黄土。苏雨桐的相机对准天际——那里悬着半片逆鳞，鳞光中映出季言川在平行时空微笑的模样。
瓦砾间的勿忘我突然疯长，花蕊中鼓动的蝶蛹裂开细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