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石阶在暴雨中泛着青光，大壮的真骨踩过苔藓覆盖的石板，鞋底渗出的水渍里混着淡淡血腥味。
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贴着地面游走，突然在第三百级台阶的缝隙中触到半片符箓——那是哑叔常用的“避魂符”，边缘却染着黑色焦油般的污渍。
“他们就在附近。”李明远握紧骨剑，剑身上的符咒在雨中发出微光。青璃将弟弟护在斗篷里，指尖夹着三张“爆裂符”：“根据分舵的地图，祭坛在山顶的‘升仙台’，但越往上，我的符咒越不稳定。”
大壮抬头，透过雨幕看见山顶云雾翻涌，云层中隐约可见巨大的灵根虚影，每根灵根都缠绕着锁链，锁链另一端系着七个发光的容器。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其中一个容器里的身影太过熟悉——陆昭的白发在风中飘拂，胸口跳动着与他体内相同的古神碎片。
“陆昭哥！”江灵的呼喊被雷声吞没。大壮按住她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不是他，是被植入碎片的容器。”但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因为他看见陆昭的指尖动了动，竟比划出只有他们知晓的“安全”手势。
升仙台的石门自动打开，露出内部盘旋的灵根阶梯。每一级台阶都由活人脊椎骨拼成，缝隙中渗出淡金色的灵根汁液。小雨突然指着台阶尽头的壁画：“姐姐，那个人好像哑叔！”壁画上的男子跪在祭坛前，向古神献上自己的灵根，他的左脸有三道伤疤，袖口露出“血月纹”。
“这是初代血月长老会的献祭图。”李明远的声音里带着震惊，“天衍宗从创派之初就在进行灵根实验，所谓‘匡扶正道’不过是遮羞布！”大壮的古神碎片突然发烫，他看见壁画上的古神眼睛转动，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祭坛中央的七个容器悬浮在空中，陆昭位于正中央，其他六个容器里分别是不同年龄的实验体，包括荒州失踪的小雨和分舵的孤儿。血月长老会首领站在祭坛后方，他身着绣满灵根图腾的黑袍，摘下兜帽的瞬间，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几乎被震碎——那是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眉心嵌着枚“丙戌”令牌。
“欢迎来到古神的诞生地。”首领的声音像无数虫子在摩擦翅膀，“七百年了，终于等到集齐七个容器的日子。”他抬手间，灵根锁链将大壮等人捆在祭坛石柱上，“知道为什么选择你们吗？因为你们身上都带着古神的祝福——或者说，诅咒。”
大壮这才惊觉，陆昭等人的碎片与他体内的碎片正在共鸣，形成北斗七星的阵型。首领走向陆昭的容器，掌心按在玻璃上：“陆昭，天衍宗最完美的药奴，被注入古神碎片后竟能自主修炼，真是天赐的容器。”陆昭的眼睛睁开，瞳孔中没有一丝神采，却在看见大壮时，眼角渗出一滴血泪。
“放开他！”江灵拼命挣扎，却被灵根锁链勒出血痕。首领转身，无脸的面容对着她：“别急，你那位骷髅朋友才是关键。七个容器需要纯正的古神之力激活，而他——”首领指向大壮，“就是打开古神宝库的钥匙。”
大壮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那些被他压制的黑色纹路顺着血管蔓延，皮肤下透出幽幽蓝光。首领抛出鎏金面具，面具在空中分裂成七块，分别嵌入容器眉心。陆昭的白发瞬间转黑，他的皮肤下浮现出灵根脉络，整个人像被充了气般膨胀。
“仪式开始。”首领站在北斗阵中央，“以七容器为引，以古神钥匙为祭，重塑天地秩序！”大壮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看见江灵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声音。直到她突然咬破舌尖，鲜血溅在他手腕的黑色纹路上，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她在说：“用骨幡碎片，切断共鸣！”
大壮拼尽全力摸出碎片，碎片在他掌心爆发出强光。七个容器同时发出悲鸣，陆昭的瞳孔中重新浮现出清明，他抬起手，掌心躺着半块槐花糕——那是大壮在幽冥崖底送他的最后礼物。
“对不起，这次换我保护你了。”陆昭的声音从容器中传来，他的身体开始崩溃，灵根碎片如烟花般四散，“记得帮我照顾父母……还有，别让江灵哭。”大壮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看见陆昭的灵魂从容器中飘出，那灵魂纯净如白纸，没有一丝杂质，却在接触古神碎片的瞬间灰飞烟灭。
“不！”大壮的怒吼震碎了所有容器。首领惊怒交加，灵根锁链刺穿大壮的肩膀：“你以为能阻止古神？七容器已毁其三，就算你死，仪式也会继续！”但他的话音未落，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突然穿透祭坛，看见地下深处埋着的初代血月长老骸骨，他们的灵根竟与大壮的碎片产生了共鸣。
“原来如此。”江灵突然笑了，“古神根本不存在，你们一直在复活的，不过是初代长老们的贪婪！”她将血珠滴在大壮的碎片上，碎片竟化作一把钥匙，插入祭坛中央的锁孔。整座升仙台开始崩塌，灵根锁链纷纷断裂，露出底下堆积如山的骸骨——每具骸骨的胸口都嵌着“丙戌”令牌。
大壮抱住江灵跃向出口，在坠落的瞬间，他看见首领被灵根反噬，化作一堆枯骨。陆昭的碎片在空中闪烁，最终融入大壮的心脏，那里多了道温暖的痕迹，像春日里的阳光。
终南山在暴雨中颤抖，升仙台彻底崩塌。四人在山脚下的溪流中醒来，小雨抱着湿透的布偶，指向天空：“姐姐，星星出来了！”大壮抬头，看见云层裂开道缝隙，星光洒在他掌心的槐花粉末上，粉末竟化作了真正的花朵，在雨中轻轻摇曳。
江灵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手腕的黑色纹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陆昭的碎片化作的星形胎记。李明远捡起首领的“丙戌”令牌，令牌在阳光下碎成齑粉，露出里面刻着的小字：“吾道不孤”。
“现在怎么办？”青璃咳嗽着问。大壮站起身，望向终南山巅的废墟，眼神坚定：“去天衍宗的发源地，找到初代长老的灵根冢，彻底终结这场延续七百年的噩梦。”他摸出陆昭留下的槐花糕碎屑，碎屑在风中飘向远方，像某个朋友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而在天衍宗的藏经阁深处，真正的哑叔摸着石壁上的暗格，里面藏着本《血月秘史》。他的指尖抚过“丙戌计划”的记载，露出与陆昭相似的清浅笑意：“该轮到我们反击了，用他们最恐惧的光明。”
暴雨渐歇，四人踏上新的征程。江灵看着大壮的背影，突然明白真正的正义或许永远不会完美，但只要有人愿意为了他人的光明而战，黑暗就永远无法吞噬整个世界。
星光下，大壮的影子不再是骷髅，而是个真正的少年，他的肩膀上落着朵槐花，像谁在轻轻拍了拍他，说：“谢谢你，让我看见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