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秋华今日没有乱动，她坐在床上织毛衣，如今腿是不能动了，但手是不能歇的。
“妈。”人未到，声先至。
路秋华仅凭声音就能判断出女儿今天心情不错，看来昨日的好消息落到了实处。
“妈，今天想吃什么？”路阳一路小跑到母亲床边，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
“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是填饱肚子的事。”在路秋华的意识里，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都行，管它是什么糟糠还是细粮。
“妈，我今天想吃鱼，咱们家好久没吃过鱼了，你想不想吃鱼？”
有好东西谁不想吃？路秋华平日里说不想吃鱼，还不是因为没钱，作为母亲，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女儿，最先满足的不是自己，也是女儿。今天女儿想吃鱼了，她得满足女儿这个愿望。
“好，咱们今天吃鱼。”路秋华给了路阳十元钱让她自己去镇上买，眼瞅着天快黑了，又嘱咐她路上小心一些。
路阳在鱼摊上左挑右选，选了一条5斤左右的鱼。她们母女二人哪吃的了这么大一条鱼，还不是因为路阳馋了这么久，今天好不容易可以饱腹一顿，当然得挑一条大的。路阳对能不能吃完是没有概念的，这也怪路秋华，平日里没有教给她这些生活常识。
鱼一买回家，路秋华就知道买大了，“傻丫头，这么大的鱼，咱们娘俩哪吃得完呀？”都怪自己，买鱼的时候也没交代清楚。算了，买都买回来了，一餐吃不完就着两餐吃，路秋华决定今天不做一个扫兴的母亲。
路阳一边在厨房烧鱼，一边扯大嗓门和母亲聊着学校里的趣事。房子小也有房子小的好处，就像现在，隔着一扇墙，也能聊天聊的火热。
鱼烧好后，路阳索性将那一大盆鱼一起端到房里，路秋华见状，瞥着眉轻声责备，“小心一点，这么大一盆，哪里吃的完哟，小心别烫着了。”
路阳说：“妈，我现在劲大着呢，我感觉我都好了。”
路秋华顺着女儿的话说：“对，对，好了，好了，好了阳阳就不用再遭罪了。”
“我觉得我可以不用吃药了。”
路阳的这一提议遭到了母亲的反对，路秋华说：“哪能不吃药，药要继续吃，就算好了咱们巩固巩固，吃药的钱你不要操心，妈妈会想办法。”
她们不想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纠缠下去，路阳只说：“妈，吃好了饭，我给你讲题。”
路秋华一愣，“那天的几道题都会了？”
“会了，会了。”
一大盆鱼，母女俩连一半都没吃完，吃的那叫一个肚皮圆润，路阳接连打了几个饱嗝，路秋华也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刚放下筷子，张婶来了。
张婶一来，路秋华家就热闹了，叽叽喳喳说个沒完：“咦，今天这是什么日子，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舍得把鱼都安排上了？”凑近一瞧，“我天，这么大的鱼，路妹子，你是不是发财了？”
路秋华直接白了她一眼，“我发没发财你能不知道，我成天躺在床上的人，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上哪发财去？”
张婶一屁股坐在床沿边，“那可说不准，说不定你买彩票了，就中了个一等奖，那不就发财了吗？”几句话说的路秋华又好气又好笑，“我可没这个运气，我也不指着它发财。”
“咦。”张婶越说越来劲，屁股往路秋华那边挪了挪，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讨下去，“路妹子，你怎么就是死脑筋呢？你要是运气好，中了个一等奖，不仅你这个小瓦屋能变成楼房，说不定连路阳治病的钱也有了，你看看你，累死累活的，还把腿给折了，也没见你挣到几个钱。”又扭头对路阳说，“路阳，赶明儿你去试试运气，初始钱由我出，就算是我投资的，没中奖算我的，中了奖咱们五五分怎么样？”
路秋华给了张婶一拳，要是现在她的腿能动，绝对一脚给她踢下床去，她说：“你别把我女儿教坏了，要抽奖，你让你儿子去”。
张婶刚刚那一股子神气泄下去一半，她说：“就我儿子那手气，别把我给气死。你都不知道，”张婶越说越来劲，“他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和他爸把他抱去抽奖，原指着他能抽个一等奖，谁知这小子，抽了半天愣是一个奖都没给我中，我说中不了大奖，好歹一个小奖中一个，你看别人家的孩子大奖小奖不停手，我家小胖看来是跟这抽奖无缘了，我那天和他爸都要气死了。”
路秋华轻轻一笑，“可不是吗，干嘛老想着这天上掉馅饼的事，这天底下那么多人，就算掉馅饼也砸不到你头上，咱们啊就老老实实的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钱。对了，这大晚上的，你莫不是有什么事？”
张婶一拍额头，“你瞧瞧，你瞧瞧，光说着抽奖的事，把正事给忘了，我估摸着上次拿来的鸡蛋你也吃完了，今天我又拿了些来。”
路秋华哪能再要，第一次是出于乡里的情谊，可这哪有再二再三的，张婶是好心，她知道，但她路秋华的脸皮还没厚到如此程度，这一次路秋华是死活都不肯接受的。
张婶看着她的腿脚不方便，放下鸡蛋就开溜，路秋华赶紧让路阳拎起鸡蛋去追，别看张婶比路阳大了二十几岁，但论起在山间地里行走，路阳是比不过张婶的。张婶远远的看见路阳在后面追，停下脚步，冲她摇手，“快回去！”
路阳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张婶停下了，她也停下脚步缓口气，“我妈说了，这鸡蛋你必须拿回去。”
张婶说，“别听你妈的，你妈是不好意思，这乡里乡亲的有啥不好意思的，快拿回去给你妈补身体，身体补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不，不行，我家有。”路阳现在脸皮也学得和母亲一样薄，她打算继续追，却被一块石头给绊住了，手里的鸡蛋一个不剩，全撒在地上。
“哎呦，你看看，你看看，叫你不要追，你不听，现在可好，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