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呈坎村浸泡在蝉鸣里，林小满踩着青石板路上的菱形光斑，仰头望着村口百年钟楼。晨雾中，五层攒尖顶像是浮在空中的海市蜃楼，鳞片状木雕窗棂在阳光下泛着铜绿光泽。
"小满！"闺蜜苏雨桐从巷口追来，马尾辫上的银杏叶发夹沾着晨露，"村长说钟楼顶层结构不稳，让你测绘到第四层就好。"
测绘仪在三脚架上折射出冷光，林小满将垂落的栗色卷发别到耳后，露出烧焦半边的蝴蝶发卡。发卡金属边缘硌着指腹，那是十年前火灾里唯一幸存的物件。
"来都来了。"她轻叩斑驳的柏木门环，铜锈簌簌落在运动鞋上，"《营造法式》里记载的宋代钟楼结构，错过这次测绘机会可能要再等二十年。"
木门开启的刹那，腐朽的沉香扑面而来。旋转木梯像条盘踞的青龙，每一级台阶都刻着莲花纹。当她踏上第三十四级台阶时，背包侧袋的激光笔突然滚落，在墙根撞出一声空洞的回响。
"夹层？"林小满蹲下身，指节叩击声在青砖墙面荡开涟漪。测绘图纸从怀里滑落，飘进墙缝消失的瞬间，她摸到了暗门机关——是块雕刻着缠枝纹的活砖。
阁楼涌出的气流掀起她的刘海，那根羽毛正悬在穹顶藻井中央。八边形藻井的每个斜面都嵌着琉璃镜，将穿过鳞羽窗棂的阳光折射成金色蛛网，而那根流转着星辉的白羽，恰是蛛网中心待捕的猎物。
"找到你了。"她踮脚去够羽毛的刹那，背后传来木梯的呻吟。男人黑色冲锋衣擦过她的后背，龙涎香里裹着松烟墨的清苦。他戴着麂皮手套的右手按住暗门，绷带缠绕的左手捏着半截断箭。
"游客禁入区。"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泉里的徽墨，眉眼藏在阴影里却透出锋利的轮廓。林小满注意到他脖颈挂着枚残破的玉觽，正是她在古建图谱里见过的宋代样式。
测绘仪警报声突然炸响，红点在羽毛表面跳动。男人瞳孔骤缩，扯下手套的右手剧烈颤抖着抓向羽毛。林小满抢先握住羽柄的瞬间，鎏金色纹路突然活过来，顺着她腕间的青脉游向心口。
钟楼外传来惊雷，暴雨砸在黛瓦上像万千玉珠迸裂。羽毛在她掌心绽放出月光般的晕轮，琉璃镜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像：穿月白旗袍的少女正将羽毛缝进军装内衬，泪珠坠在黄铜怀表上叮当作响。
"松手！"男人擒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这不是你们小姑娘该碰的东西！"
林小满咬住下唇，烧焦的蝴蝶发卡突然发烫。羽毛仿佛感应到什么，挣脱桎梏悬浮在两人之间。琉璃镜中的影像愈发清晰：暴雨夜的祠堂里，相同的羽毛正从梁柱裂缝渗出鲜血。
"顾老师！"楼下传来村民的呼喊，"沈教授找您核对《百羽图》残卷！"
男人身形微滞，林小满趁机将羽毛塞进帆布包夹层。转身时后颈突然刺痛，羽毛尖端在她皮肤上划出血珠。雨声中隐约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她恍惚看见男人绷带缝隙间渗出暗红。
暴雨冲刷着村口的银杏古树，林小满逃回民宿时，发现帆布包内层开满透明晶花。最先触碰羽毛的食指开始变得透明，窗玻璃映出她惊慌的脸——额间浮现出与琉璃镜中少女相同的朱砂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