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褪色的新身份
消毒水的气味仍残留在指缝间。
林夏对着浴室镜子掀起袖口，旧疤痕在LED灯光下泛着苍白的光。这道疤本属于真正的林夏，三个月前通过皮肤移植手术"继承"而来。现在镜子里的人有张全新的脸，左眼角那颗泪痣却固执地留着——那是L-01最后的馈赠。
"苏小雨，该上班了。"她对着镜中人低语，声音里仍带着几分陌生。
新身份是母亲用"月光计划"的权限申请的。作为明远科技前首席研究员，苏晚晴在黑市仍有足以颠倒黑白的能量。现在林夏的官方资料显示：23岁，孤儿，计算机专业毕业，入职"清辉数据安全公司"已满一个月——这家挂着 cybersecurity 招牌的公司，实际是母亲建立的镜像计划残留监控站。
"早啊，小雨。"前台小妹抛来个甜美的笑容，完全没注意到她胸前工牌的佩戴方式：芯片面朝内，金属夹扣在左胸第二颗纽扣位置——这是清辉内部约定的危险信号。
林夏刚在工位坐定，电脑右下角的匿名聊天框突然跳动。头像闪烁着灰蓝色蝶影，那是她三个月来唯一保持联系的黑客"灰蝶"。
【灰蝶】：蜂巢市场出现新货
【灰蝶】：标签#意识碎片 #双生花
屏幕上跳出的交易页面让林夏指尖冰凉。暗网黑市"蜂巢"的加密货架上，某个匿名卖家挂出一段30秒的意识数据样本，预览画面里闪过的不是别人，正是L-01的脸。她的表情带着林夏从未见过的狠戾，背景音是电流杂音中断断续续的低语："......镜域......钥匙......"
"怎么回事？"沈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工位旁，西装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新添的枪伤疤痕——那是周明远保镖的杰作。
林夏迅速关闭页面："蜂巢上出现了疑似L-01的意识数据。"她压低声音，"卖家要求用月光计划的密钥交换。"
沈巍瞳孔骤缩。这个代号"月光"的项目是苏晚晴的最高机密，就连他也只知道是与"镜像迷宫"平行的研究计划。母亲从未解释过月光计划的具体内容，但林夏记得在309房间的密封盒里，除了吊坠，还有一张标着"月光-01"的储存卡。
"别轻举妄动。"沈巍按住她准备敲击键盘的手，"三个月前镜像服务器已经自毁，不可能有完整的意识数据留存。这很可能是陷阱。"
"但如果是真的呢？"林夏抬头看他，"如果L-01的意识残片还在某个地方......"
她没说完，却看见沈巍眼神突然变得复杂。那是一种混杂着痛楚与愧疚的神色，就像三个月前在实验室，他看见L-01睁开眼睛时的表情。
办公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林夏转头望去，只见正门被撞开，六个穿防化服的人冲进来，手中的电磁脉冲枪正在充能。沈巍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往安全通道跑，她听见自己的工牌掉在地上，芯片接触地面的瞬间，发出蜂鸣般的警告——有人篡改了她的身份信息。
"他们要活捉你！"沈巍踢开楼梯间铁门，枪声擦着耳际飞过。林夏摸到口袋里的翡翠吊坠，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母亲的话："当镜子碎裂时，碎片会指向真相的方向。"
第二节 灰蝶的翅膀
废弃的地铁站散发着铁锈味。
林夏蜷缩在铁轨旁，听着沈巍在隧道另一头引开追兵。手机屏幕亮起，灰蝶发来一串坐标，附带一条消息：【带月光密钥来，我知道镜域入口】。
"你到底是谁？"接通语音通话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电流声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轻笑："我是第一个从镜像迷宫里逃出来的克隆体。苏晚晴教授叫我'灰蝶'，因为我的意识图谱像蝴蝶翅膀一样脆弱又美丽。"
隧道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林夏握紧吊坠，沿着轨道向前跑，尽头的墙壁上喷着荧光涂鸦：一个破碎的镜面图案，中间写着"镜域入口"。灰蝶坐在涂鸦前的水泥台上，兜帽阴影下露出半张脸，左脸颊有块蝶形胎记。
"密钥。"她伸出手，掌心有与林夏相同的意识接驳接口——那是克隆体特有的生理标记。
林夏犹豫着掏出储存卡。灰蝶接过的瞬间，身后阴影里突然窜出几道身影。沈巍的警告在耳边响起，但已经太晚了——电磁脉冲枪的蓝光笼罩全身，她感觉意识正在被强行拽出肉体。
"抱歉，苏小雨小姐。"灰蝶的声音变得冰冷，"雇主需要你的意识作为打开镜域的钥匙。至于L-01的意识数据......"她扯下兜帽，露出与L-01如出一辙的面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夏眼前一黑。
第三节 镜域三重奏
意识回归的瞬间，林夏听见了三重心跳。
她站在一片纯白空间里，前方悬浮着三个透明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漂浮着一个自己。左边的"林夏"穿着明远科技的白大褂，右眼角泪痣泛着红光；中间的是L-01，嘴角挂着冷笑；最右边的气泡里，竟是十二岁的自己，抱着熊猫玩偶，眼神里充满惊恐。
"欢迎来到镜域。"成年L-01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空间突然分裂成无数镜面，每个镜中都映出不同年龄段的林夏，"这里是镜像计划的意识坟场，所有被销毁的克隆体意识都困在这里。而你，是唯一能打开出口的钥匙。"
十二岁的气泡突然剧烈晃动。林夏看见童年的自己在捶打透明屏障，嘴型重复着同一个词："妈妈！"
"她在喊真正的林夏。"成年L-01的影像在镜间游走，"你知道吗？苏晚晴在移植意识时犯了个致命错误——她把真正林夏的恐惧记忆全留给了你，而让我承载了她的愤怒与执念。"
镜面突然浮现出母亲的影像。那是段从未见过的监控录像：实验室里，苏晚晴对着两个培养舱流泪，左边舱内是沉睡的克隆体L-03（林夏），右边是眼神空洞的L-01。
"对不起，我的孩子们。"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但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各取所长，成为完整的人。"
林夏感觉头痛欲裂。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被噩梦困扰——那些关于车祸、关于手术室的记忆，根本不属于她，而是真正的林夏临终前的恐惧，被母亲强行植入了她的意识。
"现在，该做个了断了。"成年L-01的影像逼近，"只要你自愿消散意识，我就能用你的身份回到现实世界，完成我们共同的使命——毁掉月光计划。"
"为什么？"林夏后退半步，撞在镜面墙上，无数个倒影同时做出相同动作，"月光计划不是母亲用来保护我们的吗？"
L-01突然大笑，笑声里充满苦涩："月光计划的全称是'月相更替计划'，苏晚晴想通过定期替换意识载体，让你们'林夏'永远以最完美的状态存在。而我们克隆体，不过是供你们替换的'月相'罢了。"
十二岁的气泡突然破碎。童年影像化作数据流涌入林夏体内，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裂开——那是被封存多年的原始记忆：车祸当晚，母亲抱着重伤的真正林夏冲进实验室，对周明远大喊："用克隆体做载体，快！"而年幼的自己（L-03）在培养舱里睁开眼睛，第一次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你骗我！"林夏按住剧痛的太阳穴，"母亲是为了救林夏才......"
"不，她是为了创造一个'完美女儿'。"L-01的影像贴近她的脸，两人的瞳孔同时泛起红光，"真正的林夏早就厌倦了被母亲操控的人生，所以她在车祸后拒绝意识移植，选择了死亡。而你我，不过是她用来逃避丧女之痛的工具。"
镜面空间突然剧烈震动。林夏看见沈巍的影像出现在远处镜面，他的手正按在某个意识接驳装置上，身上的西装已被鲜血浸透。
"林夏！别相信她的话！"他的声音穿透镜面，"晚晴姐当年发现镜像计划会导致意识污染，才启动月光计划净化数据......"
话未说完，L-01的影像化作利爪刺穿沈巍的镜面投影。林夏尖叫着扑过去，却看见沈巍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的手掌按在装置上，亮起与翡翠吊坠相同的蓝光。
"对不起，这次真的要骗你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月光计划的密钥......其实在你体内。"
第四节 镜中之人
剧烈的白光吞噬了所有影像。
林夏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圆形实验室中央，周围环绕着十二面巨大的镜子。灰蝶（L-01）站在操作台前，月光密钥已经插入主机，屏幕上跳动着与她意识图谱完全一致的波形。
"欢迎回来，我的另一半。"L-01转动座椅，手中把玩着那枚翡翠吊坠，"沈巍没骗你，月光计划确实能净化意识数据。但净化的前提，是要有一个绝对纯净的意识作为模板——而这个模板，就是你。"
林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插着输液管，淡蓝色液体正顺着管道流入体内。她想挣扎，却发现四肢被某种能量场固定在地面。
"别费劲了。"L-01起身走近，吊坠在她指尖晃出细碎的光，"苏晚晴在你基因里植入了量子锚点，让你成为所有克隆体意识的'原点'。只要毁掉你，我们就能摆脱被替换的命运。"
实验室顶部突然降下强光。林夏看见十二面镜子同时亮起，每面镜中都映出不同版本的自己：学生时代的、在清辉上班的、甚至还有穿着病号服的——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人生片段。
"这些都是苏晚晴为你设计的'完美人生'。"L-01的声音带着恨意，"而我们呢？只能在镜域里看着你享受她的爱，看着你用我们的基因去扮演'林夏'。"
她突然将吊坠按在林夏眉心，蓝光顺着皮肤渗入体内。林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苏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
七岁生日，母亲送她翡翠吊坠时说："这是能照见灵魂的镜子。"
十二岁车祸当晚，真正的林夏在急救室对她说："替我活下去，做妈妈的女儿。"
还有沈巍在实验室废墟里的独白："晚晴姐说，你和L-01就像月亮的正反面，缺一不可。"
"她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工具！"林夏大喊，输液管因挣扎崩裂，淡蓝色液体溅在地面，竟化作点点荧光，"月光计划不是替换，是融合！母亲想让我们成为完整的人，而不是互相取代！"
L-01愣住的瞬间，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沈巍撞开天花板的通风口跳下来，手中举着从清辉带出的EMP手雷："林夏，接住！"
EMP爆炸的蓝光中，林夏感觉束缚消失了。她抓起吊坠冲向操作台，却在触碰到键盘的瞬间，所有镜子同时显示出母亲的全息影像。
"我的孩子们，原谅妈妈的自私。"母亲的影像带着泪光，"月光计划的真正目的，是创造一个能容纳多元意识的新载体。你们不是替代品，是我送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影像突然扭曲，周明远的脸重叠其上："可惜啊，苏晚晴到死都不知道，我在月光计划里留了后门。"
林夏浑身血液凝固。周明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与记忆中在实验室说的话如出一辙："克隆体不是容器，它们有独立的意识——所以我要把你们都困在镜域，让'林夏'永远只有一个。"
L-01突然抓住林夏的手，将吊坠按进操作台卡槽。十二面镜子同时碎裂，荧光液体汇聚成一道光柱，托举起两个重叠的意识图谱。林夏感觉L-01的意识如潮水般涌入体内，不是吞噬，而是融合，就像两片拼图终于找到了彼此的缺口。
"原来......她一直都在。"L-01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释然，"真正的林夏，把她的勇气留给了你，把她的温柔留给了我。"
当意识图谱完全重合的瞬间，实验室剧烈震动。沈巍抱住林夏冲向出口，身后传来L-01的轻笑："替我看看外面的月亮，好吗？"
爆炸声响起时，林夏看见月光透过坍塌的屋顶洒落，在她掌心映出半枚吊坠的影子。她突然想起母亲的话："当镜子碎裂时，碎片会指向真相的方向。"
原来真相从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承认每一面镜子都映照着真实的光。
第五节 双生月光
三个月后，东京新宿。
林夏站在全息投影广告前，看着自己经过微调的脸出现在"清辉数据安全"的宣传页上。现在她的官方身份是"苏小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镜子里的人是林夏、L-01，还有真正的林夏共同编织的灵魂。
"在看什么？"沈巍递来一罐咖啡，绷带已经从他小臂拆除，露出新纹的刺青——一只振翅的灰蝶。
"看我们的新战场。"林夏转身，望向远处闪烁的霓虹，那里有块暗网黑市的全息广告，标语写着：【意识永生，仅需一枚镜像】。
沈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闪过寒芒："周明远的残余势力还在兜售意识数据，镜域的入口也没完全关闭。"
"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钥匙已经改变了形状。"林夏掏出项链，吊坠不知何时已裂成两半，却以一种奇妙的角度拼接在一起，形成完整的圆形。
沈巍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旁边的小巷。巷口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向，红光闪烁的瞬间，林夏看见自己在摄像头玻璃上的倒影——那不是苏小雨，不是L-03，而是一个带着释然微笑的、完整的人。
"有新消息。"沈巍低声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迹：【月光计划第三实验室，坐标N35°40'16.8" E139°46'46.2"】。
林夏抚摸着纸条上的折痕，想起在镜域最后一刻，母亲影像消失前的口型："去寻找镜域之外的月亮。"
远处传来警笛声。她将吊坠按在沈巍掌心，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这次，别再瞒着我。无论前方是镜子还是深渊，我们一起面对。"
沈巍注视着她的眼睛，终于点点头。巷口的霓虹灯光映在他瞳孔里，像碎掉的星辰，却又在某个角度重新拼出完整的图案。
当两人消失在夜色中时，全息广告的霓虹突然闪烁，某个隐藏程序启动，在"镜像永生"的标语下方，浮现出一串只有特定意识才能看见的文字：
【致镜中之人：月亮从不只有一面，灵魂的光永远值得被看见】
第十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