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地面上,纵使阳光再烈,也无法穿透严寒。
林听风刚从卧室出来,看到了坐在轮椅上那个熟悉的人,对方正逗着笼子中的鸟。
可不是温还家。
他感觉对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于是开口叫了声:“温还家?”
那人转头,那是一张和温还家有一模一样的脸,仿佛从一个模子复刻出来的,但这双眼睛多了不止一点温度。
林听风眨了眨眼,不解问:“温还家,你坐在轮椅上做什么?”
那少年歪了歪头,然后笑嘻嘻道:“我不是温还家,我是他的弟弟,温春半。”
林听风大为震惊,这两人的脸很难分清。
原来这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六哥。
“你在叫我?”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林听风转身,看到了一脸冷淡的温春半,果然就像谢楚说的那样,这俩兄弟的性格实在是相差太大。
只是这样的少年,居然坐在轮椅上。
“你……你们……”林听风一时间什么都说不上来。
谢楚朗声笑道:“怎么样?很像吧?”他朝温春半摊开手介绍,“来六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老幺,林听风。”
“怪不得我没见过你!”温春半呲牙笑了笑,“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俞念童不知何时走来,他温和笑道:“这次我们书屋的人算是齐了。”
齐了?
他们这还差两个人啊。
“那四哥和五哥……”林听风还没说完就被谢楚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院门被推开唐远琛和隗星宿从外面走进来。
谢楚压低声音说:“别再三哥面前提四哥。”
林听风噤声。
唐远琛看上去格外轻松,他把书房里面的几本诗书送到墨儒但我房间里,而披着棉衣的隗星宿则来到他们面前。
“你好。”隗星宿一眼就认出了温春半,他礼貌问,“我姐姐怎么样了?”
温春半打量着他,然后说:“她很好,和我去酆都办完事以后就回来了,不过最近应该去酉道门了。”
隗星宿感觉隗问心是去找那两个人了,但他现在也不好联系隗问心,只好等等看了。
“她说叫你不要担心。”
隗星宿想不担心都难,他还是让表面看上去镇静一些。
众人难得齐聚,原来温春半一直在归墟门养病,现在算是大病初愈。
林听风不知道这少年身上有什么病还需要做轮椅,可他却没有发问,只是静静听着他们谈话。
温春半的疾病属于遗传性的疾病,他们都是温府里的人,其中活的时间最长的人活了三十五年,而现在的温家两兄弟活不过二十岁。
现在温春半无法站立,所以只能借助轮椅行动,而温还家能站起来活动自如,是因为他砍断了原来的腿,装上了假肢。
“到底是什么病啊……”林听风小声嘀咕。
没人会回答他了。
“二哥,师父叫你。”唐远琛刚出来,转头看向温还家。
温还家颔首,然后走进房间。
谢楚和唐远琛对视一眼,两人悄悄挪到门口,一人趴在另一人背上,偷听们离得谈话。
隗星宿对于他们俩这样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他们和墨儒谈话时候,这两人为了偷听制造了不少动静。
有一回趴在门上用力过猛,直接推开门扑到了地板上。
隗星宿淡漠地揪住谢楚的后衣领把人拉开:“不要偷听,走了。”
“等等等等。”谢楚一边被拉走一边说,“温春半,温春半!”
温春半转头看向他时,他招了招手:“过来!”
林听风左右看看,最终也跟着他们走了,只剩下唐远琛扒在门口偷听。
他突然听到墨儒抬高声音:“他们已经走了,你和念童要进来就进来吧。”
唐远琛转头,看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俞念童,他正了正背在背上的噬魂刀,推门而入。
过去那么久,少年长高了不少,本来嚣张的气焰看上去被岁月磨平,变得内敛起来,但似乎又多了其他东西。
“你们,都长大了啊。”墨儒慈祥的目光扫视过他们三人,“念童如今二十岁,老二十八岁,老三也都十七岁了。”
“都成人了。”
唐远琛心情复杂地开口:“我们年龄在长,心智在变得成熟,但有些人再也无法改变了。”
墨儒看着他,很轻地叹了口气:“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这也就是我今日想要跟你们谈的。”
“这有什么好谈的?”唐远琛身侧的手握紧拳头。
“我以为老三已经十七岁,该明白了。”墨儒无脑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都坐吧,我们慢慢道来。”
三人和墨儒围成一个圈,桌子上摆了四盏茶杯。
唐远琛还像原来一样,看上去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墨儒却是不慌不忙开口:“老二,你此次去酆都查看老六的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灵魂勉勉强强稳定了。”温还家说着,声音比之前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我和隗问心进入了阎王殿,用老六积攒下来的功德,为他多换了一些寿命。”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你会怎么办?”
唐远琛眉心一跳,他知道墨儒的同意是什么了。
只听温还家说:“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路,我替他走下去。”
“听到了吗老三,人这一辈子不是要留住谁,而是要记住谁。”墨儒说着,眉目间流露出几分忧愁,“你这样,我可怎么办啊,几天前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子。”
温还家看了眼沉默的人,然后凑到墨儒耳边说:“三天后是老四的忌日。”
墨儒无声回应,他当然知道,所以他更不想让唐远琛在这段时间陷入悲伤之中。
“我知道,只是我想再去看看老四。”唐远琛垂下眼眸淡淡重复,“只是想再去看看,仅此而已。”
不知何时开始,窗外飘下小雪,在地上落下一层薄毯,似乎掩盖住了哀愁,却又多了些冷淡。
温春半看着他们栓根绳子溜着的东西:“王……王八?不会吧?”
“谢楚他对王八有很深的执念,他早就想着遛王八了,只是遛的时候人家要冬眠了。”林听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大笑着。
隗星宿毫不客气道:“可能他下辈子想转这个。”
“我才不要,我要转,不得转到寄春君身边,我们不打不相识,他这个病秧子需要人照顾啊。”谢楚一脸沉痛,“寄春君,你居然这么说我,啊我好难过。”
隗星宿点头:“你说得对,我需要的是人。”
谢楚:……
“六哥和二哥都是在酆都工作吗?”林听风出声问。
“是啊,只是比起二哥,他胆子小了好多。”谢楚摊开手道,“至于有多胆小,晚上寄春君你们就知道喽。”
林听风灭火器给他了个白眼,明明是他在说话,谢楚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寄春君。
谢楚说得没错。
当林听风晚上迷迷糊糊起夜时,听到了一声尖叫声。
还没下床的他被吓得直接摸空栽到了床下,一句“卧槽”出口,他揉了揉脑袋。
出什么事了?
谁在尖叫?
林听风捞起外套就冲出去,他四处环顾,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影,直到又一声尖叫从温春半和温还家的房间里传来。
他快步跑过去,然后用力推开门:“怎么了?!”
结果就看到屋里拿着画本拍大腿笑不停的谢楚、站在温春半身后没什么表情的温还家以及嘴张成“O”形好像还有尖叫声被遏制在喉咙里的温春半。
“……你们在干什么?”林听风被风吹得一个激灵。
谢楚没收住笑声,笑到岔气:“我们在讲恐怖画本啊,是我之前找到的,温春半不敢听非要凑着热闹。”
林听风扯了扯嘴角:“大哥,师父,你们怎么也跟着他们闹了?”
“老六回来我们肯定睡不好,不如到处遛遛腿,倒是老七的乌龟早早冬眠,不是很给力。”
林听风哑口无言,他的视线突然顿住了,这样热闹的环境,唐远琛本该也在才对,可那个最该出现的人却没来。
“三哥呢?”他问。
俞念童说:“老三睡觉去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就早早休息了。”
“这些天就让老三静静吧,等他调整好了便是。”
可林听风这两天每次看向唐远琛的房门时,发现那扇房门始终紧闭着,时不时传来挥剑声,大概是唐远琛在房间里练剑。
直到第三天,唐远琛出门了。
谢楚敲响房门时没人开门,推开门发现被子早就被叠好了,屋里的人离开应该已经很久了。
“他早上就带着祭品出去了。”隗星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谢楚回头,没再像之前那样大呼小叫,而是平静问:“三哥,可能是去看四哥了吧,今天是四哥的忌日。”
“他和你口中的四哥很亲近?”隗星宿问。
谢楚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这个亲近到底是那种程度的,但他也不太清楚,毕竟唐远琛的私事,他很少关注,又或者说,那些事他不太明白。
于是他斟酌回答道:“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