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州的秋雨来得猝不及防，大壮蹲在天衍宗分舵外的槐树下，竹骨指尖敲着腰间的骨哨。江灵将符咒折成纸船，放入溪流，纸船在接触水面的瞬间沉入河底，三秒后，对岸的芦苇丛轻轻晃动。
“右后方第三棵树，有三个暗哨。”江灵压低声音，灵魂感知能力扫过分舵外墙，“墙内有三十七个灵魂波动，其中五个带着灵根实验体的腐臭气息。”大壮摸出怀里的树皮地图，那是李明远用骨血标记的天衍宗分舵分布——这是他们调查的第七个分舵，代号“丙戌柒”。
“还是老规矩。”大壮晃了晃手里的竹筒，里面装着青璃特制的“迷魂烟”，“我引开暗哨，你找实验室。”江灵刚要反驳，却看见他袖口露出的黑色纹路——那是上次灵根侵蚀留下的痕迹，至今未消。大壮注意到她的目光，故意把袖子往上扯了扯：“放心，竹骨比真骨耐烧。”
迷魂烟在夜色中炸开，带着甜腻的花香。分舵的暗哨刚要示警，就看见个骷髅晃着酒坛从树林里走出，眼窝里的鬼火忽明忽暗：“借问酒家何处有？骷髅遥指杏花村——噗，这台词真烂。”暗哨们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壮用骨棒敲晕在地。
江灵趁机翻过低矮的围墙，落地时脚尖点地，像片羽毛般无声。分舵内的建筑呈八卦状分布，她闭上眼，灵魂感知能力如蛛网般铺开，直到触到西南角地下传来的阴冷波动——那是灵根实验特有的灵魂哀嚎。
实验室的铁门紧闭，门锁上刻着与荒州总坛相同的灵根图谱。江灵摸出从副掌教身上顺来的水晶瓶，瓶中的“灵根萃取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光。当液体滴在锁孔时，图谱突然转动，露出里面的骷髅图腾——正是大壮的头骨形状。
“原来用我的骨血做钥匙。”大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灵转身，看见他正用竹骨撬着墙角的青砖，“青璃说，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铁门在骨血的浸润下缓缓打开，腐肉与灵根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比荒州总坛的更浓烈、更刺鼻。
实验室里的培养舱排列得更加密集，每个舱内都浸泡着不同年龄段的实验体。江灵的目光落在最前排的少年身上，他的胸口跳动着罕见的冰灵根，而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大壮的竹骨发出咯吱声，他认出这孩子是三个月前在流民村救过的孤儿，当时他还说想学医救人。
“看这个。”江灵指着墙上的全息投影，画面里副掌教正在与一位蒙面人交谈，后者袖口的“血月纹”比他的更深，“天衍宗有个神秘的‘血月长老会’，直接负责灵根实验，副掌教只是执行者。”大壮凑近投影，发现蒙面人腰间挂着的令牌，正是他们在实验室废墟找到的“丙戌”牌。
深处突然传来金属链条的响动，两人迅速隐蔽。四个身着白大褂的修士推着担架走过，担架上的少女正在昏迷，她的发间别着朵蓝色还魂草——正是荒州重建营失踪的孩子小雨。大壮的竹骨攥紧又松开，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江灵及时按住他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先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担架被推进中央的圆形祭坛，祭坛地面刻着复杂的灵根融合阵。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穿透地面，看见祭坛下方是个巨大的灵根网络，每根灵根都连接着不同分舵的实验体，形成一个巨大的“灵根共鸣阵”。蒙面人站在祭坛中央，他摘下兜帽，露出左脸三道狰狞的伤疤——竟是失踪的哑叔！
“不可能。”大壮的喉骨发出漏气般的声音。江灵也愣住了，她清楚记得哑叔的灵魂颜色是灰中带红，而此刻站在祭坛上的人，灵魂深处跳动着与副掌教相同的黑色火焰。哑叔（或者说冒牌哑叔）举起水晶瓶，瓶中装着大壮的骨血：“开始吧，让第七个容器与古神碎片共鸣。”
担架上的小雨突然惊醒，她看见大壮的瞬间，眼中闪过希望：“大哥哥！救我！”但话音未落，祭坛的灵根锁链已经缠住她的四肢。大壮再也忍不住，竹骨化作利刃出鞘，却被江灵拽进阴影：“等等！他在等我们上钩！”
果然，祭坛周围的墙壁突然翻转，露出密密麻麻的弩箭。哑叔转身，脸上挂着冷笑：“来得正好，正缺给容器开膛的刀。”大壮这才注意到，祭坛四周的柱子上刻着与他骨幡相同的纹路，而中央的图腾正是古神张开巨口的模样。
“江灵，你带小雨先走。”大壮将骨幡碎片塞进她掌心，“我来拖住他。”江灵摇头：“一起走！你的骨血是他们的钥匙，留下必死！”但她的话被哑叔的笑声打断，后者抬手间，灵根锁链已经缠住大壮的脚踝，将他拖向祭坛中央。
小雨突然发出尖叫，她的冰灵根与大壮的骨血产生共鸣，竟在掌心凝结出黑色冰晶。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突然爆发，她看见小雨的灵魂深处藏着块碎片，与大壮体内的古神碎片一模一样——原来天衍宗早就将碎片植入了无辜者体内，等待时机成熟再收割。
“原来如此。”哑叔的声音里带着狂喜，“容器之间可以互相共鸣！这才是完美的灵根融合方式！”大壮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他的竹骨开始崩解，露出底下重新长出的真骨。江灵拼尽全力砍断锁链，将小雨推向出口，却被哑叔的灵根触须缠住脖颈。
“放开她！”大壮的怒吼震得祭坛颤抖，他的真骨上爬满黑色纹路，眼睛里跳动着幽冥血海。哑叔却笑得更疯狂：“看啊，古神之力正在觉醒！只要杀了这个女孩，就能让碎片完全融合——”
千钧一发之际，分舵外突然传来青璃的符咒爆炸声。李明远的骨剑破窗而入，正好刺中哑叔的肩膀。大壮趁机抱起江灵和小雨冲向出口，在跨出实验室的瞬间，他听见哑叔在身后大喊：“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计划？血月长老会的人已经带着容器去了终南山！古神降临之日，就是整个修仙界陪葬之时！”
秋雨依然在下，三人躲在分舵外的山洞里。小雨蜷缩在江灵怀里，她的冰灵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掌心的黑色印记。大壮看着自己重新长出的真手，发现指甲缝里渗着金色液体——那是灵根萃取液的残留，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他们在每个分舵都植入了容器。”江灵轻声说，“用古神碎片激活灵根，再用我的骨血融合……这根本不是实验，是在制造古神的分身。”李明远捡起从哑叔身上掉落的令牌，上面刻着“丙戌壹”，而背面是终南山的地形图。
大壮突然握住江灵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却异常坚定：“终南山是天衍宗的发源地，他们要在那里举行最后的融合仪式。”江灵点头，灵魂感知能力扫过远处的分舵，发现越来越多的黑色雾气正在升起，像无数只手在向天空抓取。
“我们去终南山。”大壮摸出怀里的槐花干，虽然已经碎成粉末，却依然散发着香气，“这次，我要亲自毁掉他们的‘完美容器’计划——还有，把真正的哑叔找回来。”
雨停了，天边露出一线微光。江灵看着大壮掌心的金色纹路，想起他说过的冷笑话，突然觉得哪怕前路再黑暗，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有打破黑暗的勇气。
而在终南山的深处，血月长老会的真正首领正透过水晶球看着这一切，他袖口的“血月纹”已经蔓延到脖颈，形成了古神的图腾。在他脚下，七个容器正在祭坛上发光，每个容器的眉心都有朵黑色莲花，而正中央的容器，赫然是失踪的陆昭。
“终于，等到了第七个容器。”首领喃喃自语，“王大壮，你的朋友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你了——而你，即将成为古神的最后一块拼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