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城郊废弃冷库改造的机房。
杨敏用登山靴碾碎门锁,他扯开防尘罩的瞬间,冷凝水珠顺着电缆沟低落在铁质地板上,溅起一小簇跳动的水花。
此刻,制冷机组残存的氟利昂在管道里嘶鸣。
杨敏掀开地板夹层,十六台二手矿机组成的服务器集群泛着暗红指示灯,首先需要设置伪装的数据节点,并通过加密算法生成虚拟操作日志和通信记录。
当伪系统接入暗网时,散热管道传来急速运转的厉叫,杨敏继续将改装套件和工具链接入核心交换机,监控屏上DSF伪装成离岸公司的IP正在高频访问,流量曲线在潮湿空气里扭曲成毒蛇信子。
时针指向凌晨5点,他咬碎戒烟糖里的咖啡因胶囊,舌根泛起酸苦。服务器日志正以每秒300条的速度刷新,当最后一个虚拟账户完成数据归集时,完整系统的搭建总算是告一段落。
明天,千梓集团将在早晨9点开始季度财务审计,行动也会在那时展开。
杨敏又点起一根烟,他的手指仍在键盘上飞速敲击,部署在反追踪系统上的动态IP地址和代理服务器不断掩盖着自己的真实位置信息。
“只能拖延时间而已...”杨敏吐出一口烟雾,他知道千梓集团终究会破解反追踪系统,一旦自己的所在地暴露,也就宣告了行动的终结。
所以,必须要在千梓的追踪完成之前获取最关键的资金流数据。
想到这里,疲惫感又席卷上来。
杨敏按下电子闹钟两小时的计时键,皮革工作椅的弧度恰好托住他的脊椎,白织灯的冷光在他睫毛下织出细密的阴影。
恍惚间,十二年前的晨光漫过记忆的堤岸——他那位永远停在四十五岁的父亲,最后一次牵着母亲的手从玄关走过,他转身对杨敏说出最后一句话时,鬓角的发丝如同雪霜,"人这辈子啊...得先活成自己良心的镜子,做了那些对的事...才活得问心无愧。"
空气里飘着母亲新熬的中药苦香,混着父亲皮鞋碾碎落叶的脆响,此刻都凝结成时光琥珀里永恒的震颤。
内心的痛感再次逆流,杨敏沉沉地睡去,一切暂时归于黑暗。
黎明,城西,单间公寓。
林雨墨第三次撕下打印机吐出的热敏纸时,窗台堆积的速溶咖啡渣里斜插着半根熄灭的香烟,他脚边散落着七张不同版本的新闻稿草稿,每张都带着被揉皱又展开的折痕。
直至荧光笔标注的千梓集团组织架构图逐渐明朗,当第七个版本的新闻稿标题敲定时,保存键第29次被按下,优盘指示灯开始不规则闪烁。
18页装订成册的调查资料稿在晨风中微动,未实证的标签贴在封面,如同一道难以回避的印记,只等杨敏得手之后,揭发千梓集团的报道就将完成并立即发送到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
林雨墨想起高中时期,与徐曼妮和梓馨共同调查服装厂排污事件的往昔,那时的他们,会料想到这场拉锯会延续到多年之后的今日吗?由此变流的人生走向,又会在今日汇聚成何种形态...答案还未曾浮现。
[黑桃K已就位]。
加密邮件通知栏跳出信息,这是杨敏约定的行动信号。
林雨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节奏急促而有力。
晨光穿透薄雾,朝阳把玻璃窗晒出裂纹般的眩光。
新闻稿标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青白虚影,他后知后觉发现指甲已抠进桌面的刻痕,地铁进站的轰鸣声惊起广场鸽群,扑棱的翅膀将阳光剪碎,纷纷扬扬地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