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邻国窥探
暮春的临淄城,柳絮纷飞如霜雪,轻柔地覆盖在青石板路上,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稷下学宫的朱漆大门半掩着,在风中吱呀作响,仿佛一位垂垂老矣的智者,无力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往日络绎不绝的车马如今只剩几辆斑驳的板车,车辙碾过青石板,扬起的尘埃裹着残卷竹简的碎屑,在黯淡的阳光下飞舞。檐角风铃在穿堂风中叮当作响,惊起廊下蜷缩的寒鸦,羽翼扑棱间,将廊柱上“百家争鸣”的鎏金匾额扫落一层灰,那曾经闪耀的金字,如今也变得黯淡无光。
这场变故始于三个月前。齐王田辟疆端坐在巍峨的宫阙内,玄色龙袍上的云纹随着他急促起伏的胸膛暗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谏书,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脸上满是烦躁与不安。指尖划过竹简上“民智可导不可禁”的朱砂批注,青筋暴起的右手突然抓起案上青玉镇纸,狠狠砸向青铜灯台。“哐当”一声巨响,灯台倒地,滚烫的灯油溅在竹简上,“嘶啦”一声烧穿了某位稷下先生的策论,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齐王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怒火与不甘。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学宫,却无法驱散这里的阴霾。侍卫们抬着沉甸甸的木箱走进学宫,箱子表面的铜扣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箱中不仅装着新颁布的《学术规制令》,还有二十余枚铜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仿佛预示着学宫自由学术氛围的终结。学宫深处,白发苍苍的荀卿佝偻着背,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被墨汁涂掉的“法先王”三字。他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皱纹如沟壑般深刻,浑浊的眼中满是悲戚与无奈。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他慌忙用袖口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竹简上,洇开一片暗红,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
年轻的学子们围在学宫广场的公告栏前,人群骚动不安。身着粗麻短打的墨家门生墨翟,浓眉紧蹙,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用力捶打木牌,震落了上面“严禁非议时政”的告示,大声怒吼道:“如此禁令,与暴秦何异!稷下学宫本是百家争鸣之地,如今却要扼杀我们的思想,这是齐国的悲哀!”另一名儒门学子孔丘,身材修长,面容清秀,此刻却满脸悲愤。他默默收拾行囊,将刻着自己名字的竹简投入火堆,腾起的浓烟里,传来他悲愤的叹息:“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地已非吾辈可留之所。”
一、魏宫谋算
魏国大梁城,暮色渐浓,巍峨的王宫在夕阳的余晖中宛如巨兽,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鎏金兽首衔着的铜灯次第亮起,暖黄的灯光将巍峨的殿宇照得恍若白昼,却无法掩盖殿内弥漫的阴谋气息。魏王魏罃身着玄色绣金冕服,腰间玉玦随着他踱步的动作轻击,发出清泠的声响。他身形高大挺拔,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下方群臣,高挺的鼻梁在烛火下投出锋利的阴影,下颌处新蓄的胡须修剪得如刀裁般整齐,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诸位,且看这齐国如今的模样!”魏王猛地将一卷竹简甩在玉阶上,竹简展开,露出稷下学宫混乱的图画——画中学子争吵推搡,典籍散落满地。说话的大臣是上将军庞涓,他身披玄铁甲胄,肩甲上的鎏金虎头在火光中龇牙咧嘴,仿佛随时准备扑向猎物。这位身材魁梧的将领大步上前,腰间佩剑撞在玉阶上发出铿锵声响,他的脸上满是兴奋与贪婪,大声说道:“昔日稷下学宫何等风光,吸引天下英才,齐国也因此强盛。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齐国自毁根基,此乃天赐良机!我魏军兵强马壮,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说得好!”魏王缓缓起身,宽大的袍袖扫过舆图上齐国的疆域。他的指尖停留在齐魏边境的函谷关,指甲深深掐进羊皮,眼神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传本王命令,调三万精锐驻守河西!加强边境防御,密切关注齐国动向。”他忽然转身,目光如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遣密使前往赵、韩,就说齐国欲吞并三晋,共分天下!哼,我倒要看看,齐国如何应对这四面楚歌的局面。”
一旁的谋臣公孙痤抚须微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大王高见!臣愿亲往赵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说动赵王与我结盟。待齐国孤立无援之时,便是我大魏称霸之日!”
二、秦殿筹谋
千里之外的咸阳宫,铜制的蟠螭烛台上,十六支牛油蜡烛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严肃的面容。秦王嬴政负手而立,玄色冕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遮挡住他眼中闪烁的精光。他身形挺拔如松,一袭黑色长袍更衬得他身姿俊逸,腰间悬挂的鹿卢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剑柄上镶嵌的昆仑玉泛着冷光,透着一股神秘而威严的气息。
“李斯,你且说说。”嬴政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洪钟,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斯整了整身上的深衣,从容上前。这位面白无须的谋士,一双丹凤眼狭长而锐利,举手投足间带着特有的优雅与算计,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微笑:“大王,齐国此番自断经脉,实乃我大秦东进的绝佳时机。”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展开竟是齐国各地布防图,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臣已命人在齐国边境秘密囤积粮草,训练士卒,只需一声令下,便可直捣齐国腹地!”
“不急。”嬴政抬手打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的漫天星斗,眼神深邃而悠远:“齐国底蕴深厚,强攻难免伤筋动骨。我们要徐徐图之,方能万无一失。”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派人去齐国,告诉那些离开稷下的学子,就说我大秦学宫,广纳天下贤才!不仅如此,还要散布谣言,扰乱齐国人心,让他们内忧外患,自顾不暇。”
一旁的蒙恬抱拳请命,身姿挺拔,眼神坚定:“末将愿领五千铁骑,在边境演练震慑齐国!让齐人知道,我大秦的兵威不可犯!”
三、暗流涌动
当秦国密探黑羽伪装成胡商,赶着满载丝绸的驼队进入齐国时,边境的秦军正在渭水河畔进行声势浩大的演练。战鼓如雷,响彻云霄,三万秦军列阵而舞,戈矛如林,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骑兵们纵马奔腾,马蹄踏碎河面薄冰,激起的水花混着泥浆飞溅,犹如一场激烈的战斗预演;弓箭手张弓如满月,箭矢破空声呼啸如鬼哭,数百步外的草人被射成了刺猬,场面壮观而又令人胆寒。
齐国临淄的“醉仙楼”茶楼里,人声鼎沸,茶香四溢。黑羽身着粗布麻衣,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正往杯中斟茶。他眼神飘忽,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看似漫不经心地与邻座闲聊:“听说了吗?齐国连学宫都管不好,还谈什么称霸天下?”他压低声音,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我从西边来,秦国的铁骑已经在边境集结,阵容庞大,怕是不日就要对齐国动手了!这齐国,怕是要大难临头了。”话音未落,邻座几人已是脸色大变,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在赵国邯郸的王宫内,装饰华丽的大殿中,赵王赵雍盯着手中的密信,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位身形微胖的君主,身着的貂裘随着他的动作沙沙作响,脸上满是焦虑与纠结。“魏国说齐国要攻我?秦国又说愿助我一臂之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烦躁地将信笺扔在地上,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我赵国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平原君赵胜进言,神色严肃:“大王,此事需谨慎。秦魏之言,不可轻信。他们定是各怀鬼胎,想利用我赵国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四、齐宫忧思
临淄王宫内,夜色深沉,星光黯淡。齐王田辟疆独自站在观星台上,望着漫天星斗,春寒料峭,他只披了件单薄的锦袍,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咚——”,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命运的警钟在敲响。
“报——”一名侍卫气喘吁吁地跑来,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启禀大王,魏、秦两国在边境增兵,赵、楚使臣也已启程来齐!”齐王身子一晃,险些跌倒。他扶住冰凉的栏杆,指甲深深掐进檀木,脸上血色尽失,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传……传丞相、上将军,即刻议事!”
大殿内,灯火通明,群臣齐聚。白发苍苍的丞相邹忌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脸上满是忧虑:“大王,当务之急是重启稷下学宫,广纳贤才!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凝聚人心,共抗外敌。”话音未落,上将军田忌拍案而起,虎目圆睁,满脸怒容:“书生误国!如今敌军压境,唯有一战,方能震慑列国!此时重启学宫,只会贻误战机!”
齐王头痛欲裂,望着殿外如墨的夜色,心中一片茫然。曾经的齐国,凭借稷下学宫的智慧纵横天下;如今,这座学术殿堂的倒塌,竟成了齐国危机的开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悔恨与无助,不知该如何才能带领齐国走出这重重困境。
夜风呼啸而过,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齐国的命运,如同这风中的烛火,在诸国的虎视眈眈下,摇曳不定,不知何时就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