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云栀已经蹲在草药园的东角。她捏着自制的骨质小铲，小心翼翼地为那株新发现的蓝铃草松土。这是开学第三周养成的习惯——每天赶在晨钟前两小时溜出宿舍，来这片被学生们称为"废料角"的荒地寻找可救治的魔法植物。
"你又偷跑出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云栀差点跌坐在地。月临不知何时站在藤架阴影里，肩章上的银星在曦光中若隐若现。他手里捧着本皮质笔记本，封面烙着医疗翼的蛇杖标记。
"我没有偷..."云栀慌忙藏起小铲，却带出了缝在袖口的薰衣草籽。那些紫色颗粒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她昨晚偷偷给它们施了荧光咒，虽然只成功了一半。
月临弯腰拾起一粒种子。当他的指尖擦过草籽时，原本微弱的荧光突然变得稳定明亮。"医疗翼缺个整理药材的助手。"他突然说，"周一到周四的黄昏时段。"
云栀还没来得及回应，远处突然传来水晶破裂的脆响。月临的表情瞬间凝固，笔记本"啪"地合上："回宿舍去。现在。"
整个上午的课程都被取消了。云栀隔着寝室水晶窗看见教授们在天穹树下集结，星崖校长的银发在风中像面旗帜。直到午餐时分，白芷才带回消息："北塔的月光蔷薇突然全部凋谢了！据说会影响下个月的结界维护..."
暮遥的银餐叉重重敲在盘子上："那可是我祖父培育的品种！"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云栀，"某些人最好离珍贵植物远点。"
下午的紧急课程表让所有学生震惊。云栀盯着羊皮纸上「月光蔷薇基础栽培」的烫金字体，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角——那里有她上周刻的微型苗圃图。
"由于突发事件，本学期提前开设精灵植物学。"药剂学教授的声音比平时沙哑，"每人分得三粒种子，期末考核占成绩的百分之三十。"
种子分发到云栀手中时，她立刻察觉异常。本该冰凉的银色种荚却带着体温，当她用指甲轻刮表面，隐约能听见类似晶鸟的鸣叫声。
"现在翻开《月光蔷薇图谱》第七页。"教授魔杖轻挥，黑板上浮现立体投影，"注意看花瓣的魔力脉络..."
云栀的课本突然自动翻到第十三页。泛黄的纸页边缘有她熟悉的焦痕——这正是她曾经修复过的《卡姆兰草药集》残页！原先缺失的插图位置，现在浮现出会活动的素描：一株月光蔷薇正在演示如何用露水传递消息。
"云栀同学？"教授的声音将她惊醒，"请复述培育要点。"
全班转头看向她时，课桌下的种子突然发芽了。细小的藤蔓钻出她的指缝，在桌面上组成标准的答案。云栀硬着头皮照念："...需要掺杂星尘的腐殖土，灌溉用水必须经过月光照射..."
暮遥突然举手："教授，我的种子没有反应！"
教授检查后皱眉："因为有人用错了催化咒语。"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云栀桌上正在枯萎的藤蔓，"生命系天赋容易引发植物过度生长，下课后单独留下。"
黄昏的药剂室弥漫着苦涩的清香。云栀站在工作台前，看着教授将她的种子浸泡在某种蓝色液体里。液体表面浮动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让她想起弟弟小时候玩的肥皂泡。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教授突然问。他打开靠墙的橡木柜，三十个水晶瓶在暮色中像沉睡的萤火虫，"三十年来，只有三个学生能让月光蔷薇在第一天就发芽。"
云栀的指尖还沾着种荚的黏液。她想起清晨那些自动组成答案的藤蔓，犹豫道："因为...生命系天赋？"
"因为你会倾听。"教授用镊子夹起她带来的芽尖，放在放大镜下观察。芽尖突然收缩了一下，像害羞的含羞草，"卡姆兰大师的笔记里写过，月光蔷薇厌恶所有刻意施展的魔法。"
窗外的天穹树沙沙作响。云栀口袋里的种子突然发烫，她掏出来时，种荚已经裂开，珍珠色的芽尖上凝着滴透明液体——那绝不是普通露水，在斜照的夕阳下折射出彩虹般的碎光。
教授的动作顿住了。他取下发黄的老花镜，这时云栀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变成了和液体相同的蓝。
"告诉我，"他的声音突然清透得像山泉，"你听到种子说话时，它们是唱着歌还是念着诗？"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云栀下意识摸向袖口里的薰衣草籽，那些失败的荧光咒产物此刻突然全部亮了起来。微光透过布料，在她手腕上投出模糊的图案——像是新芽，又像是蜷缩的婴儿。
"是...摇篮曲。"她脱口而出，"我奶奶哄小榛睡觉时唱的那种。"
工作台上的蓝色液体突然沸腾。所有浸泡着的种子浮到空中，自发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模样。云栀的芽尖挣脱她的手指，精准地填补了摇光星的位置。
教授在日志本上盖下星光印章："从明天起，每天日落后到南翼温室报到。"他递来张闪着磷光的便签，"把这交给医疗翼的月临，周三的曼德拉草根换成月光蔷薇露。"
云栀接过便签时，一缕蓝烟从纸面升起，在空中凝成三叶草的形状。等她走到走廊拐角再回头时，药剂室的门已经自动锁闭，磨砂玻璃后透出异常年轻的剪影——那绝对不可能是驼背的老教授。
医疗翼的走廊比想象中热闹。抱着绷带卷的护理精灵飞来飞去，有个戴眼镜的女生正对着会尖叫的纱布念镇静咒。云栀在第三诊室找到月临时，他正在给一株脾气暴躁的止血藤喂食。
"教授说..."她刚开口，止血藤突然朝她喷出红色汁液。月临头也不抬地甩出个防护罩，汁液在空气中凝结成滑稽的笑脸图案。
"放桌上。"他指了指堆满病历的角落。当云栀放下便签时，注意到月临的银发间别着片新鲜的三叶草——和她今早在废料角救活的品种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