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藏经阁的第三层弥漫着陈年宣纸的霉味，大壮的竹骨指尖划过书架上的铜锁，每把锁上都刻着“禁”字。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贴着地面游走，突然在西北角的青砖下触到阴冷的波动——那是活人魂魄特有的震颤。
“这里。”她蹲下身，指甲抠进砖缝。李明远递来匕首，刀刃插入缝隙的瞬间，砖面浮现出往生教的警示符文：“擅入者，魂飞魄散。”青璃哼了声，甩出破解符：“当年他们用这招骗我去开灵脉，结果下面全是药奴的尸体。”
地板轰然掀开，露出直通地下的铁梯。大壮走在最前，竹骨踩在生锈的阶梯上发出吱呀声。越往下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江灵不得不捂住口鼻。青璃的弟弟突然拽住她的衣角，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姐姐，下面有好多‘星星’在哭。”
地下第三层的石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灵根图谱，每道纹路都用活人鲜血勾勒。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穿透石门，瞳孔骤缩——门后是上千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浸泡着浑身插满灵根的人体，他们的胸口跳动着不同颜色的光，有金、有绿、有紫，正是修仙界罕见的稀有灵根。
“这是……”李明远的骨剑险些落地，“天灵根、变异灵根、甚至传说中的混沌灵根！天衍宗居然在人工培育这些！”大壮的竹骨发出咯吱声，他认出其中一个培养舱里的少年，正是三个月前在重建营地帮忙的药奴——那时他还说想成为种草药的修士。
“看这个。”青璃指着墙上的实验日志，最新一页用朱砂写着：“丙戌年七月初七，第37号实验体融合雷火灵根成功，但其肉身承受力不足，需用幽冥骨幡之力加固经脉。”江灵的目光落在“幽冥骨幡”四个字上，突然想起大壮体内的古神碎片与这些灵根的光芒有几分相似。
大壮的指尖触到培养舱，舱内的液体突然剧烈沸腾。实验体的眼睛睁开，瞳孔里布满血丝，他的嘴巴开合，却只能发出气泡破裂的声音。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穿透他的身体，看见丹田处缠绕着数条灵根，每条灵根都用往生教咒文捆在经脉上，像寄生的藤蔓般汲取生命力。
“他们在制造灵根容器。”大壮的声音里带着杀意，“用普通人的身体融合稀有灵根，再用幽冥之力镇压排斥反应。这些人……根本不是修士，是行走的灵根矿脉。”青璃的匕首插入日志桌，刀刃没入三分之二：“所以天衍宗的弟子灵根异常纯净？原来都是偷来的！”
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众人迅速隐蔽。十几个身着白衣的天衍宗弟子推着担架走过，担架上躺着个昏迷的少女，她的发间别着朵蓝色还魂草——正是荒州重建营的孩子。大壮的竹骨攥紧又松开，指甲在掌心刻出血痕，而这次，血珠没有化作黑雾，却在接触地面时激活了隐藏的传送阵。
“糟了！”李明远试图拽住江灵，却晚了一步。四人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等他们回过神时，已置身于更深处的实验室。这里的培养舱更大，中央的高台上，一个浑身插满灵根的中年男子正在抽搐，他的胸口嵌着块熟悉的鎏金面具残片。
“他是……”江灵认出男子是天衍宗的执法长老，三个月前“意外陨落”的那位。大壮的古神碎片突然发烫，他看见长老体内的灵根正在与面具残片共鸣，那些灵根竟逐渐凝成了古神触须的形状。
“欢迎来到‘灵根炼狱’。”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众人抬头，看见天衍宗副掌教站在二层的观察台，他的袖口露出与掌教相同的“血月纹”，手中把玩着个水晶瓶，里面装着淡金色的液体。“你们以为杀了掌教就能终结一切？不，他只是个失败的容器，而我——”
副掌教将水晶瓶倒置，金色液体滴在长老眉心。后者的身体突然膨胀，灵根如触手般破土而出，皮肤下透出幽幽蓝光。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被刺得生疼，她看见长老的灵魂正在被灵根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掌教的残魂——那张骷髅脸正透过长老的眼睛，对着他们微笑。
“丙戌计划的真正目的，是创造能驾驭古神之力的完美灵根。”副掌教的声音里带着癫狂，“而你们的朋友，正是最佳的容器。他体内的古神碎片与这些灵根同源，只要融合成功，我们就能成为新的古神！”
大壮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沸腾，那些被他压制的黑色纹路再次爬上皮肤。青璃的弟弟突然大哭起来，他看见实验室的角落堆满了骸骨，每具骸骨的丹田处都嵌着破碎的灵根——那是无数个失败的实验体。
“带孩子们走！”李明远挥剑斩断缠来的灵根触须，“我来拖住他们！”江灵刚要反驳，却看见副掌教抬手射出数道金光，目标竟是青璃的弟弟。大壮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竹骨被金光穿透的瞬间，他体内的古神碎片终于失控——黑色雾气如火山爆发般涌出，将整个实验室笼罩。
“不！”江灵的呐喊被雾气吞没。她看见大壮的身体在雾气中膨胀，背后长出巨大的骸骨翅膀，每根羽毛都是由灵根组成。副掌教的笑声从雾中传来：“看吧，这才是他的真正形态！古神的容器，即将诞生——”
雾气突然凝结成锁链，将大壮捆在中央高台。副掌教抛出鎏金面具残片，碎片与大壮胸口的古神碎片共鸣，竟在他眉心开出朵黑色莲花。江灵冲过去，却被灵根触须缠住脚踝，她看见大壮的眼神再次变得陌生，却在扫过她发间的蓝花时，闪过一丝痛苦。
“姐姐，看！”青璃的弟弟突然指向培养舱。江灵转头，看见所有实验体的灵根都在发光，它们连成一片光网，正将大壮体内的力量抽取到中央的祭坛。祭坛上，副掌教正在刻画最后的咒文，而咒文的中心，是个与大壮一模一样的骷髅图腾。
“他们要把他的意识抹除，用古神碎片和稀有灵根重塑人格！”李明远的骨剑已经断裂，他扑过去试图破坏祭坛，却被副掌教随手击飞。青璃接住他，发现他的手臂正在被灵根侵蚀，皮肤下透出诡异的金色。
大壮的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他的身体正在被灵根覆盖，逐渐失去人类的轮廓。江灵的灵魂感知能力突然爆发，她看见大壮的灵魂深处有个小小的光点，像暴风雨中的烛火般顽强跳动。那是他刻在酒坛上的“活着”二字，是青璃弟弟塞给他的槐花，是所有他珍惜的人的记忆。
“大壮！还记得你说过的冷笑话吗？”她拼命挣扎，“你说鬼修最怕晒被子，因为会被人看见骨头！”雾气中的嘶吼声顿了顿，江灵看见光点亮了些。她继续大喊：“还有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的桂花酿作坊，他们的招牌是‘喝不死人’！”
光点突然爆发出强光，黑色雾气开始退潮。大壮的身体重新变得清晰，他的竹骨虽然裂痕累累，却牢牢攥着青璃弟弟送的槐花。副掌教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挥手招来更多灵根触须，却看见大壮掌心的槐花化作金光，将触须一一烧断。
“我说过……”大壮的声音带着血沫，却无比清晰，“不会再让任何人把我当容器。”他抬手握住胸前的古神碎片，碎片在他掌心碎成齑粉，同时炸出的，还有副掌教藏在其中的残魂。一声惨叫后，副掌教的身体像破布袋般坠地，他眼中的疯狂终于被恐惧取代。
实验室开始崩塌，灵根触须失去控制，四处乱撞。大壮踉跄着走向江灵，每一步都留下黑色的血迹。她接住他，发现他的竹骨正在变回人类的骨骼，皮肤下透出健康的血色。李明远捡起副掌教的水晶瓶，瓶身刻着“灵根萃取液”，而液体中央漂浮着枚熟悉的“丙戌”令牌。
“原来‘丙戌’不是编号，是‘灵根’的谐音。”青璃咬牙切齿，“他们用这种方式标记实验体，就像给牲畜打烙印！”江灵扶着大壮走向出口，突然想起副掌教死前的呐喊：“你们以为毁了这里就结束了？天衍宗的分舵遍布各地，灵根实验永远不会停止！”
荒州的阳光再次照在他们身上，大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生命线清晰可见，没有一丝裂痕。江灵指着远处重建的营地，孩子们正在追着蝴蝶跑，其中一个孩子手里举着朵蓝色还魂草，那是从实验室带出来的唯一“战利品”。
“我们该怎么办？”青璃轻声问。大壮握紧江灵的手，看向天衍宗方向，眼神坚定：“先治好李明远的灵根侵蚀，然后——”他摸出藏在衣领里的槐花干，“去所有有天衍宗分舵的地方，把‘灵根炼狱’的真相公之于众。”
李明远突然指着天空，那里有只鸟正驮着片金色羽毛飞过，羽毛上隐约可见“丙戌”字样。江灵知道，这只是天衍宗阴谋的冰山一角，但只要他们还在，就会继续战斗——为了那些被当成灵根矿脉的无辜者，为了不再让任何一个孩子的眼睛里失去星光。
而在天衍宗的某处分舵，一位身着华服的长老看着手中的监控水晶球，嘴角勾起冷笑。他袖口的“血月纹”比副掌教的更深、更狰狞，而在他身后的实验室里，最新的“丙戌”实验体已经准备就绪，胸口的古神碎片正在与稀有灵根产生奇妙的共鸣。
“看来，得加快进度了。”长老喃喃自语，“完美容器即将诞生，而那些蝼蚁，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正义’不过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他抬手关掉水晶球，实验室的灯光亮起，照在培养舱里的少女脸上——那是荒州重建营的某个孩子，她发间的蓝花已经枯萎，取而代之的是眉心的黑色莲花印记。
危机，从未远离。但黎明的光，也从未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