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皋城外的旷野上布满了晋军的营寨,三面高大的黑色旗帜迎风招展。
城中秦军将士得知这些旗帜上分别刻有王、檀、沈三个字后,心中既感到恐惧又有些庆幸,他们害怕的是这三位晋军将领从未有过败绩,庆幸的是未见到“刘”字旗号。
帐内,王镇恶、檀道济、沈林子、毛德祖等将领齐聚一堂,刘裕原本只给了他们五万精兵作为前锋,但两个月来,兵力已扩充至八万,四路兵马分别将成皋与虎牢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一只飞鸟,也难逃强弓手的利箭。
战事的进展却不如人意。由于晋军的围困,秦军士气低落,人心惶惶。晋军越是按兵不动,秦军就越是慌乱不安。
“檀将军所说的内应,何时才能动手?”沈林子问道。
“快了,昨日已有消息传来,只需再等上几日。”檀道济回答。
沈林子听后,语气尖锐地质问:“这已经快半月有余了,如果这是秦军的反间之计,将军准备如何向主公交代?”
檀道济反驳道:“反间之计?如果秦国真有能力策划这样的计谋,那么这一路之上为何会有这么多降军呢?”
“当下可不是争吵的时候。”有人开口说道,“成皋、虎牢地势险要,若要强行攻打,不知会付出多少伤亡的代,。檀将军能够取得内应,不动用兵戈便能入关,即便耗费些时日,那也无妨。”
毛德祖在帐中官职最低,然而他的年岁却最大,众人对他多有敬重之情,听了他的话后,语气也都随之缓和了下来。
“我并非是针对檀将军。”一人接着说道,“要是不能在进入东面之前攻克潼关,拖得时间久了,那无异于给秦国提供了喘息的机会。”
此时正值秋季,关内的麦子已然长成,倘若不能凭借锐势一鼓作气打进长安,秦军一旦有了粮食供应,便可征募兵丁,从而充实守备力量。
魏国在河北地区虎视眈眈,而晋军虽说暂时不缺粮草,但近二十万兵马,每日耗费的钱粮数量巨大。
“欲速则不达啊。”沉默了半晌的王镇恶缓缓出声,“我军若是急于攻城,反而会让秦军安心。”
要知道,在正常情况下,想要攻克像成皋这样的坚城,半月之内绝无可能。
帐内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烦闷,就在这时,一名副将快步走进营帐,高声喊道:“诸位将军还是赶快出营看看吧。”
檀道济听闻此言,急切地问道:“可是要投降了?”副将摇了摇头,表情喜怒参半地说道:“是世子来了。”
营外,一百名从头武装到脚趾的武士整齐行进,为首的少年身戴金甲,跨坐赤色宝驹,显得意气风发,在他身后两侧,是颜延之与蒯恩,寨门迅速打开,王镇恶与其他将领迎出门外。
刘义符在远处眺望众将,问道:“除王公外,老师可还认得其他将军?”
除了接触较深的王镇恶,其他人刘义符仅见过一两面,不甚了解。
颜延之说道:“世子可以倚重毛德祖。”
刘义符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着队伍接近,王镇恶见刘义符神情自然,毫无怯场之意,心中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待刘义符来到近前,众将看见他腰间佩剑,皆愣了一下,但无人出声询问。
王镇恶站在首位,领身后将领行礼。
刘义符见状,下马扶起王镇恶说道:“将军不必多礼。”
在刘义符下马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众将的高大身姿,自己只能仰头与他们相望。
行礼过后,刘义符跟随王镇恶步入大帐。
王镇恶将本该由他占据的首位让出,命令亲信另置一椅,坐在刘义符身旁。
刘义符落座后,感受到些许不自在。
见众人沉默不语,他率先开口道:“诸位将军进展是否顺利?”
由于大营离成皋不远,刘义符自然知晓攻城的情况,他的提问更多是为了施加压力,探明众人的想法。
檀道济立即回应:“大军停于城下,是在等待接应的人。”
赵玄调至柏谷坞后,姚洸对姚禹等人极为依仗,频繁更换数位将领。
“还需等待几日。”刘义符再次问道。
“很快,昨晚已收到回信,换人大约需要两天。”檀道济再次缓声回答。
面对刘义符时,檀道济的态度与沈林子截然不同,他将先前的回答换了一种方式,再次缓缓复述了一遍。
沈林子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满,但此刻并未拆台。
他们几人目前处于荣辱与共的状态,若成皋虎牢未能攻克,责任将由他们共同承担。
“嗯,如此甚好。”刘义符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众将看到刘义符模棱两可的态度,便把目光投向颜延之和蒯恩两人。
颜延之的性子众所周知,仅从表面很难看出什么端倪。
蒯恩平日总是不苟言笑,脸上绷着,也难以发现异常。
对于众将想要讨好自己父亲的心思,刘义符并不在意,在这帐中在座的人,将来都是开国功臣,哪个将领不是战功赫赫,他能得到他们的敬畏,只是因为腰间佩带着宝剑,如果没有这把剑,众将一眼就能看出他是来蹭军功的,有了这把剑,情况则大不相同。
世子亲自前来前军大营,还带着刘裕的佩剑,怎么看都像是刘裕对他们的进展不满,所以让刘义符来此督军,如今大军按兵不动,刘义符却在此时赶来,如果他不明事理,惹怒刘义符,刘义符之后在刘裕耳边说几句,后果将不堪设想。
“诸位将军不必拘谨,保持平常心态即可。”刘义符打破帐中的寂静,笑着开口。
听到这话,沈林子看向颜延之,问道:“延年兄近来可好?”
平日里在军中,沈林子很少谈论军事,行军闲暇时,他常以写诗作文来打发时间。
见到颜延之,沈林子自然开心,之前的急切之情全然消失。
“这帐中是商议军事的地方,沈将军若要谈私事,不妨稍后再叙。”颜延之冷冰冰地说道。
沈林子见颜延之一如既往地刚直,也不生气,点头应道:“好。”
帐内,王镇恶等人已经将该讨论的事项都讨论过了,刘义符询问一番后,便结束了会议,打算和蒯恩一同巡视营寨。
“毛公请留步。”看到毛德祖正准备回营,刘义符叫住了他。
“世子有何吩咐?”毛德祖恭敬地问道。
与其他将领相比,刘义符对须鬓将近斑白的毛德祖感觉更为亲切。
“毛公可否陪我一起巡视营寨?”
毛德祖点头答应,走到刘义符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