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一座雄伟的府邸内。
黎明时分,刘义符缓缓起身,用盆中的冷水洗了把脸,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日常洗漱,他步伐沉稳地走向前堂。
堂内空荡荡的,只有几名仆婢侍奉在旁,以及那位孜孜不倦的谢晦。
“你怎么又这么早来了?”刘义符问道。
“闲来无事,所以想早点过来帮主公处理军务。”谢晦回答得简洁明了。
几路兵马的战报纷纷传来,都需要一一记录在案,同时,为了防止将领虚报战功,清点和识别的工作量尤为繁重。
谢晦担任太尉主簿已有数年,对军务的处理虽然不及刘穆之那般决断如流,但也算是得心应手。
“前军有什么新消息吗?”刘义符询问道。
听到这话,谢晦从整理好的信件中抽出一封,双手递给刘义符,并简要报告:“三日前,朱超石和胡藩成功攻下了阳城,现在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回师,应该正在返回彭城的路上。王镇恶、檀道济和沈林子已经合兵至成皋……”
刘义符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坐镇洛阳的秦将是何人?”他继续追问。
近日,刘义符对秦国将领的情况已颇为熟悉,若洛阳守将为东平公姚绍,攻入关中恐怕仍需时日。
“姚洸乃秦主三弟,被封为陈留公,担任征北将军及豫州牧,统领豫州诸军事。”
“此人如何?”“愚笨之人。”
刘义符听到谢晦如此直白的评价,不禁愣了一下。
谢晦见状,继续说道:“檀将军已集合其属下,入关之日不远了。”
说到这里,谢晦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他每日早入府处理军务,不仅是为了表现,更是为了获取第一手消息。
刘义符听出了谢晦的意思,立即问道:“父亲会同意吗?”
“世子放心,主公之前不让您奔赴前线,就是为了等这条大鱼。”
与占据关外之地相比,入关的功劳更大。
谢晦见刘义符不太相信,又道:“秦军主力皆在安定与赫连勃勃对峙,洛阳防守空虚,檀将军又有内应,攻入关中恐怕用不到半个月,世子就算明日启程,也来得及。”
谢晦虽不能完全预料每一件事,但大致的时间和方向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刘义符前往前线,其实不需要亲自上阵厮杀,只需在帐中装模作样一番,就能轻松获得战功,这种好事,何乐不为呢?
“我并非不想去前线,只是这几日父亲的态度让我感到难以离开。”刘义符无奈地说道。
谢晦微微一笑,猜测道:“依我之见,主公率大军起行,必是要等洛阳局势平稳之后才有所行动。一旦我军入关,夺取洛阳不过是几日之功。如果世子错过这次机会,日后恐怕很难再有如此良机了。”
听完谢晦的话,刘义符心中也做出了决定:“那就等父亲出发后再做打算吧。”
一个时辰后,刘裕缓缓步入大堂,他看到刘义符与谢晦都在认真审阅战报,心中感到一阵欣慰。
当初让谢晦常伴刘义符左右,确实是个鞭策长子的好办法。
想到这里,刘裕抚着长须,笑着走到主位坐下。
“宣明是何时到府上的?”
谢晦放下手中的奏报,起身回答道:“属下辰时到达府上。”
“你从早到晚忙碌了整整一天,六个时辰都在外奔波,务必要注意休息,莫伤了身体。”
谢晦每日工作十二个小时,远超刘裕的其他属僚,尽管如此,与张邵相比,仍略显逊色。
“要不要休息一下?”刘裕有些不放心。
“谢主公,属下还不需要。”谢晦赶忙说道。
“最近有重要的事情汇报吗?”
“有。”谢晦将一封刘穆之的来信交给刘裕,看到一半,他皱眉道:“他可还有其他异动?”
“刘公遣人问责,檀将军不理会。”谢晦说道。
刘义符思来想去,猜测两人所说的该是檀祗与檀韶,便侧耳倾听。
刘裕得知,便亲笔书写信令。
“你这就派驿卒将此信加急送往广陵。”
“是。”
谢晦得到命令后,便立马离堂而去。
此时,堂内只剩下父子两人。
刘义符侧目看向刘裕:“何事需要与为父藏着掖着?”
“孩儿今早起来时,得知王公与诸位将军已合师于成皋,孩儿想……”刘义符话还没说完刘裕便答应了。
刘义符一时愣住了,没想到父亲答应得如此之快。
“用过午餐,为父亲自送你出城。”刘裕看着他,笑道,“怎么,你不愿去?”
“孩儿当然愿意!”刘义符赶忙说道。
自从来到彭城,刘义符很少出门走动,唯一能提起他兴趣的便是每日传来的战报:斩获了多少首级、攻下了哪些城池、收编了多少降兵等等。
看到刘裕神色淡然,刘义符苦笑道:“之前孩儿多次请求,父亲都没答应,现在刚说到一半,父亲就答应了。”
刘裕笑了笑,解释道:“那些小利益,对你来说,有什么必要去争呢?”
以刘义符的身份地位,夺城的功劳收益与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刘裕已经得知洛阳的情况,即使刘义符不提,他也有此意。
“你去洛阳,不得插手军事事务。”刘裕嘱咐道。
即便刘义符不会胡乱发号施令,刘裕也难免有所顾虑,还是叮嘱了一句,毕竟刘义符没有真正带兵打过仗。
刘义符起身保证道:“孩儿自知深浅,绝不会插手军事大权。”
“嗯。”刘裕点头后便站了起来。
“除了道恩和延年二人,你还需要谁同行,尽管告诉为父。”
“蒯将军与老师与我同行,孩儿已心满意足。”刘义符笑着回应。
虽然他想带上谢晦,但谢晦一旦离开,刘裕的工作量将大大增加。
“拿着这把剑。”
不知何时,刘裕已将常挂在腰间那柄略显锈迹的佩剑拿在手中。
“这……”刘义符吃了一惊,他常伴父亲左右,并多次进宫,见到眼前的佩剑,知道这把剑代表着什么。
“父亲,孩儿还担不起……”
话未说完,剑柄已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按住。
“你能担得起。”
“别忘了,你是我刘裕的儿子,即便年少又如何?”
“父亲……”刘义符心中的的迟疑逐渐消失,内心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