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大堂内，气氛紧张。
姚洸脸色骤变，青白交加，目光扫视着两侧的僚属，他的声音中透着震惊：“晋军已经攻到成皋了吗？”
跪在地上的驿卒颤声答道：“回州牧，仆是亲眼所见……”
待驿卒复述一遍情报后，姚洸立刻让他退下。
成皋位于虎牢东面，与虎牢相邻而守，如果这两座城池被攻破，洛阳将面临源晋军的直接威胁。
“成皋守备充足，晋军难以攻取，殿下不可慌乱。”右列一位面色刚毅、眉眼锋利的男人见状劝说。
“那你说我该如何应对？”姚洸问道。
“晋军大举来犯，我们的守军不足五万人马，为今之计，殿下应迅速派遣轻骑前往长安，向陛下求援。”男人建议道。
还未等这位谋士说完，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青年出声了，这青年与姚洸有些相似，他说道：“晋军一路征伐至成皋，多骄纵之兵，叔……殿下可派一支骑兵趁其不备……”
“姚司马所言，殿下万不可听信！”另一名将领打断了他的话。
“赵将军此言何意？”姚洸问道。
赵玄注意到姚禹面色涨红，于是缓和了语气说道：“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晋寇的领军者是王镇恶，他是王猛的孙子，深通兵法，颇具韬略，若司马此时出城迎战，无疑是白白送死，洛阳守军空虚，姚公还是应以坚守为宜。”
堂内众人对王镇恶的名字早有耳闻，先前并未在意，如今听闻其名，大多脸色微变，毕竟，王镇恶在短短两月内接连攻克数十座城池，现已经兵临成皋城下，众人对他的畏惧愈发强烈。
虽然姚禹性格冲动，但尚存理智，听了赵玄的话后，便退了回去。
看到无人进言，赵玄继续说道：“晋寇已深入腹地，抵达成皋，他们在城外安营扎寨，城内军民便乱作一团，在此人心浮动的时刻，大家都对贼寇的威势心存恐惧，而晋寇一路上收编降卒，兵力大增。”
赵玄停顿了一下，又道：“敌军人多势众，我们若出城交战，远不如据城坚守，殿下应命令各处驻军固守不出，多准备木石等防御物资，实在不行，也可退守金墉，等待京师援军，只要金墉不失，晋寇就不敢西进，晋寇若久攻不下，必然会露出破绽！”
金墉城坐落在洛阳西北，由魏文帝曹丕所建，后来魏明帝曹叡扩建为坚固的小城堡，因其难以攻克而闻名。
尽管洛阳可能陷落，但秦军仍可依靠金墉城的粮食储备和居民坚守，即便粮食耗尽，城中也有肉食可供食用。
自晋军入侵秦地以来，坚守战略一直被严格执行，如果各城守将都能像郑遨一样忠于职守，王镇恶及其率领的晋军就不可能出现在成皋之外。
当赵玄讲完后，姚洸的主簿阎恢与同僚杨虔交换了一个忧郁的眼神，然后都转向姚禹，后者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经过短暂的思考，阎恢开口道：“陛下因为看重您的才能和勇气，才任命您为豫州牧，负责保卫洛阳，现在，如果您遵循赵将军的建议，向敌人示弱，那么指责您的命令可能比来自京师的军队还要早到。”
听到这里，赵玄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直视着阎恢，注意到后者略微低着头，目光闪烁不定，内心不禁感到一阵不安。
“阎主簿的意思是让殿下率军出城迎敌，赵将军，你为何提出如此大胆的言论？山峦崩塌之际，为何还要劝人上山？”姚洸有些动容，本想点头应下，但见赵玄情绪激动，一时犹豫起来。
面容消瘦、脚步虚浮的杨虔出列质问道：“赵将军，你句句话看似大义凛然，可有哪句为殿下着想？”
赵玄脸色通红，怒斥道：“我所言句句无私，若洛阳失守，山河破碎，你们拿什么来弥补？命吗？尔等之命与江山社稷相比，价值几何？”
杨虔见他言辞激烈却合情理，顿时无言以对。
“赵玄，你不要欺人太甚！”姚禹见姚洸犹豫，高声反驳。
赵玄毫不畏惧，回应道：“我建议殿下据城坚守，等待援军，这有何错？若姚司马有高见，可以理论驳倒我！”
“理？我姚氏江山还轮不到你来指点！殿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需理由！”
赵玄嘴唇微微颤动，旋即转身，目光投向姚洸：“晋军多次攻城，何尝有一败？殿下若出城迎敌，以短击长，胜算何在？一旦战败，殿下面临的便不仅仅是责难的圣旨。”
“还有什么？”姚洸迫不及待地追问。
“齐公弃守安定而逃，陛下未曾降罪，殿下只需坚守城池，便能展示您的英勇，即便城池失守，朝中大臣见您尽力而为，也定会赞赏。”
姚洸连连点头，姚禹三人见此情形，面露复杂之色。：“既然如此，就依赵将军所言……”
话未说完，阎恢突然插话：“殿下不可！”
姚洸眉头紧锁，问道：“为何不可？”
“殿下即使暂时守住了城池，又能坚持多久？刘裕大军驻扎彭城，我们面对晋军前锋，一味防守只会助长敌军气焰，殿下唯有一战取胜，方能稳固大秦社稷，到那时，朝中除了东平公，还有谁能与殿下相提并论？”
一张大饼从天而降，姚洸光是听着，便已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阎恢！你屡次蛊惑殿下出兵，究竟居心何在？” 堂内回荡着吼声，犹如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众人脸色骤变。
赵玄手握剑柄，大步迈向阎恢。
阎恢顿时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躲到梁柱后，喊道：“殿下救我！”
见此情景，姚洸一改先前的郁闷，喝道：“赵玄！”
赵玄咬牙切齿，面庞和手上青筋暴起，仿佛随时会拔剑而出。
然而，拔剑声响起，却是姚禹率先一步拔出了剑。
“都给我退回去！”姚洸走上前，强行将两人分开。
“殿下，阎恢定然暗中投效晋寇！”此言一出，阎恢的脸色更加苍白。
姚洸观察他的神色，分不清他是因害怕还是因被揭穿了真相而恐慌，毕竟阎恢是自己帐下幕僚，众目睽睽之下，赵玄全然不顾及他的颜面。
“你若有实证，就拿出来给我看，如果没有，诬陷同僚该当何罪？”姚洸质问赵玄。
赵玄愣住了，胸腔莫名绞痛：“属下虽无实证，但……”
“今日议事结束，你回去冷静一下。” 赵玄躬身行礼后离开，其他属僚在姚洸的命令下也纷纷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