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过那场劫难人都会用这样的话去形容那场记录在《人类消亡史》中的“诸神黄昏”: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那天的天空很暗,剧烈摇晃的世界让我从睡眠中醒来,我用尽办法从高楼大厦里逃出来,站在不断崩裂的大地上,亲眼目睹了黑夜变成红色。血液染红挂在天空一隅的残月,天地逐渐变得阴暗、狭隘,还有无数的哀嚎、惨叫从残垣断壁的废墟里传来。城市在不断坍塌、世界在持续震动、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到处吞噬、伤害人类,它们长着奇怪的爪牙、拥有人类的身形、一双猩红如月的眼睛、一身深蓝如墨的肌肤、墨绿如叶的分泌液……后来,人类从末世残存的书籍中查到了它们的身份——别西卜,是带来疾病的魔鬼。”
“那一天,消失在人类史上的魔鬼、妖物、神仙、天使重新降临,并以‘摧枯拉朽’的姿态重新夺回地球,人类纪宣告终结,迎来毁灭的混元纪。无神论的人们开始信仰神的存在,以‘天堂’或‘天庭’为名的神使们守住了残存的人类。原本因为文明而变得强大的人类,却因为魔神之门的开启,再次恢复到食物链的位置。”
火堆下的孩子们昏沉欲睡,他们在温暖和宁静下迷醉了心神。
他们都亲身经历过那一天的黑暗,这时,其中一个孩子问:“婆婆,还有呢?”
她是那场灾难中幸存下的老年女性。她苍老的面容上倒映出悲凉,仿佛火光有着和那一日相同的色彩:“记录在人类史上的璀璨文明毁于一旦,所有的灾难都蜂拥而至。”
“维苏威、天山等多座沉寂的火山开始爆发,滚烫的岩浆将天空烧得通红,炙热的岩石宛如流星一般坠落,层层压抑的乌云将四周笼罩,所有生物都被活生生地碳化;别西卜带来致命的细菌和病毒几乎感染了所有生物,瘟疫势如狂风般席卷人类,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缓慢溶解的冰川也急剧融化,快速升起的海平面将部分国家和文明淹没,海啸、巨浪带走沿海城市的生机;蝗灾、暴雨、干旱、洪灾等灾难出现,夺走了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物……”
“人类即将灭亡。”
火堆的火焰即将熄灭,讲述的婆婆泪眼婆娑。
“灾难总会伴随英雄诞生。”婆婆抹掉泪,坚定地说,“曾经记载在人类史上的英雄们,纷纷从黄泉中醒来,进入天堂的英灵们也再次降临。曾经逝去的战士们在不惜一切代价复苏。”
“它们为了守护人类最后的火焰,开始浴血奋战,哪怕是灵魂撕裂也无所畏惧。很快,第五次世界大战开始了,是人类与天地争斗。”拾来柴火的年轻男性接过她的话,“婆婆,时间不早了,带孩子们回去睡吧,别让他们着凉了。”
婆婆望着已经躺在岩石上熟睡的孩子,抱着他们离开:“你也刚巡逻回来,好好休息,我带着孩子们回去睡了。”
“晓军,还不去睡吗?是还不困吗?”她盯着一个还清醒的孩子,只有他坐在石头边、晃着腿。
孩子摇头:“不困,婆婆先去休息,晓军马上就来!”
婆婆无奈,叹了口气:“那好,等会儿就休息知道吗?”
名叫晓军的孩子继续问刚巡逻回来的人:“哥哥,再给我讲讲好吗?”
那人穿着一身红衣,便于在夜里穿行。他抬头望月,猩红的光给世界铺上色调,他又转过头来瞧晓军:“你想听吗?”
晓君开心笑:“想听!”
“英雄的故事吗?”他宠溺地摸了摸晓军的头,回忆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很早以前,神创造了万物,于是,有了宇宙、有了生物、有了人类。神有许多儿子,他们都是神最喜欢的孩子,他们分别在天堂位居各天使长之位:光之王子—米迦勒;炽之天使—加百列;黑暗之子—路西法……他们各司其职,直到路西法欺骗了神,受到了惩罚,被关押在地狱的最深处。后来神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于是,米迦勒将封印路西法之门的钥匙托付给了人类,人类也因此诞生出三种血脉传承。”
“分别为拾荒者、堕落者、掌空者,俗称三贤者。”
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响,有数不清的星火在爆裂声中熄灭。
“拾荒者的继承者,便是前不久以一人之力对敌路西法,将剩下的人类救下并安定在‘伊甸区’的绝煜之神,秋康。每块大陆都有伊甸区,那是人类最后安全的地方,也是唯一有新鲜的空气、健康的食物、适宜环境的地方。”
“就是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吗?”晓军期待。
“是的。”他笑着说,“你头发都这么长了,去伊甸区后,里面的人会给你修发,说不定你还可以剪个韩式刘海。”
“哥哥会和我们一起吧?到时候我让哥哥来给我剪,我不喜欢别人剪。”晓军说。
他没有答应,继续说:“到时候会有专业人士给你剪,绝对比我剪得好。”
“好嘛。”晓军不情愿地答应,“那哥哥继续讲故事嘛。”
“好。”他笑,“掌空者的继承者是一个英雄。他叫莫然君,长得很帅,很有教养,也很厉害。他为了人类,将自己献祭给天使长米迦勒,自愿成为他的皮囊,相应的条件是拯救人类。可惜献祭失败了,英雄也就此离开。现在的掌空者继承者是他的弟弟莫孜,也是一号伊甸区的守护者。”
“哇!那堕落者的继承者是什么样的英雄呀?”晓军还停留在憧憬英雄的年纪。
男人回答的声音很冷,语气痛恨:“他不是英雄,而是一个堕落私欲的人。他为了一己私欲打开魔神路西法的封印之门,又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送到魔神路西法身前,还为了一己私欲拒绝了米迦勒的附身,拒绝拯救人类。”
他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话语声中满是悲凉,目光熄灭如尘。
“怎么可以这样!”晓军气愤,举起拳头就想给他一捶,却不小心打在了男人的身上,“他真的是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对呀,他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这一拳打得好!”他讽刺一笑,继而叮嘱晓军,“以后晓军可不要成为这样的人,不然哥哥会教训你的。晓军要记住,男人的手是去打天下的,男人的背是守护天下的,男人的肩膀是顶住天下的。”
“我长大后,一定要守护天下,保护大家!”晓军对着火焰,气势汹汹地宣誓。
他也在一旁附和:“好!晓军一定会成为那样的人。”
晓军开心地围着火堆跑,跑到最后气喘吁吁地坐在岩石上继续催他讲故事。
男人盯着这个疲倦的疯小子,无奈地笑了笑,却瞧见了自己的影子:“黄泉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有守门将。他们都是记载在书中的英雄,也是历史上真正存在过的人物,大多是百里挑一的将军。有持枪叫阵的白袍将军‘常山赵子龙’;有手执八蛇矛的粗犷将军“阉人张翼德也”;有挥舞冷艳锯的“温酒斩华雄”的关云长将军;还有不记其名,凄唱楚歌的虞兮虞兮;审判鬼魂的陆判官;镇守黄泉的钟馗后人,阎罗……他们都是数一数二的英雄。”
“哇!我以后也要成为英雄!”晓军听得心神澎湃,“那他们有没有哥哥厉害呀?”
他哭笑不得:“他们当然比哥哥厉害!”
“那我以后和哥哥一样厉害就够了。”晓军还懂得“好高骛远”的道理。
“你以后会的。”他又摸了摸他的头,笑说,“我们很快就会回到一号伊甸区,这样你就有机会去魔法学院,去学习奇妙的魔法了。”
“真的吗?”晓军兴奋地大叫,“太好啦。”
“晓军知道五虎上将吗?”他突然想考考他。
他点头:“知道。还有桃园三结义,这个故事听爸爸讲过,可是爸爸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倏地低沉了下来,就快要哽咽。
“以后你都会知道的。”男人转移话题,“那我们继续讲英雄的故事了。”
“好呀!”晓军规矩地坐在石头上。
“阎罗在魔神冲破封印前让守门将都离开了,因为他知道他守不住最后的封印,所以提前遣散他们去保护人类,并且联系了天堂与秋康,迎来了终结。”他亲眼目睹了那场战争,“我们牺牲了很多人,不仅仅是人类,还有那些存在于历史上的英灵,无数的将军、帝皇再次战死沙场,他们的灵魂彻底被撕碎。天使长米迦勒见在主动献祭者英勇的情分上,也派出神者保护人类。当路西法占据地球后,他便向天堂开战,与人类的战争稍止戈,绝煜之神这才抓住空隙保住了火种,搭建了伊甸区。”
“可神魔大战也因此开幕:新的天启降临、毁灭四骑士复苏、诸神的陨落。也就是所谓的‘诸神黄昏’。”他望着快要熄灭的火焰,不再添加柴火。
“正义永远能战胜邪恶!我们一定会赢的,哥哥。”晓军坚定地喊。
可真的是这样吗?没有米迦勒现世对路西法的制约。他只会如入无人之境,肆意侵略、践踏生命,而神族现世的战斗,也会因为路西法的参与而节节败退。
人类会获胜吗?答案,显而易见。
“我们一定会赢的。”他知道答案,可是他没有告诉晓军,“晓军,有点晚了,该去睡啦。”
“不,我还想再听哥哥讲一会儿嘛。”晓军不情愿。
“乖啦,我们明天还要早起去一号伊甸区呢。”他温柔地说,“早点休息,不然明天你赖床,我可就不要你了。”
“哥哥不准不要我,我现在就去睡,”晓军慌乱地小跑离开。
快要熄灭的柴火堆前,仅留他一人,孤零零的,与天地一隅的猩红之月作伴。他静默地盯着火焰,那团微弱的光如同人类的希望,在猩红的黑暗下,被他一脚踩灭。他并没有打算离开,而是感受风里夹杂的血腥味、尘土味,望着四处的废墟,感受无比的荒凉。
他一动不动,直到不远处传来她的声音。
她今日穿着一身雪白色长裙,颈肩设计的花纹尤其好看,镂空的纱衣披在肩上,长发也随意地披散在风里:“方行,很晚了,该休息了。”
原来,他就是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