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学业转机
蝉鸣声撕开八月的热浪时,林宇正蹲在工地围墙上,用半截粉笔在水泥板上演算微积分。汗水顺着脊梁沟往下淌,在粗布背心上洇出深色地图,后颈的皮肤被晒得通红。他浑然不觉,直到工友李建军扯着嗓子喊:“小林!那边学校贴红榜了!”这个精瘦的汉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工装裤膝盖处打着补丁,眼睛瞪得溜圆。
林宇攥着沾满白灰的手狂奔而去,运动鞋踩过碎石子的脆响混着心跳。校门口公告栏前挤得水泄不通,穿校服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几个家长踮着脚张望。他挤到人群边缘,踮起脚望去,“模拟考试光荣榜”几个烫金大字下,自己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三,数学142分、语文138分的数字像两道刺目的光。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这林宇是谁啊?穿工装的社会考生居然比应届生还厉害?”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满是惊讶。
“你就是林宇?”身后突然响起沉稳的男声。林宇转身,对上一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锐利目光。来人是高三(2)班班主任陈永年,两鬓微白,深蓝色中山装的口袋别着钢笔,袖口磨得发亮,皮鞋擦得锃亮,却在鞋尖处沾着些许粉笔灰。他翻开手中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林宇每次借资料时询问的问题:“每天搬完砖还能学六个小时?数学错题本整理得比我带的学生都工整。”说着,陈永年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林宇磨破的袖口。
林宇局促地搓着衣角,后颈沁出薄汗。陈永年却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欣赏:“明天起,放学后可以来我办公室。我帮你梳理知识框架,图书馆的临时借阅证,我去和教导主任申请。”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递给林宇一颗。
次日黄昏,林宇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油墨味混着茉莉茶香扑面而来,陈永年正在批改作业,红笔在试卷上沙沙作响。见他进来,陈永年指了指角落的折叠椅:“坐。先把这道数列题讲讲,我想听听你的思路。”窗外的晚霞斜斜切进屋内,在草稿纸上投下明暗交界线,林宇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却清晰地说出三种解题方法。陈永年听得入神,不时在本子上记录,最后重重拍了下桌子:“好!比我教的学生还通透!”
图书馆成了林宇的第二战场。深褐色的胡桃木书架间,他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衬衫,膝盖上摊着《西方经济学》,手边的保温杯里泡着廉价绿茶。某天傍晚,他正对着宏观经济模型皱眉,忽然有人递来张便签:“用动态均衡理论解释更合适。”抬头望去,戴圆框眼镜的女生冲他微笑,她叫苏晴,是本校经济学专业的大二学生,齐肩短发别着银色发卡,手腕上戴着串木质手串。
“我看你研究好久了。”苏晴轻声说,“周末我们几个备考的朋友会在自习室讨论,你要来吗?”就这样,林宇加入了这个特别的小组。准备考研的程序员老周,总穿着格子衬衫,头发凌乱,手指上沾着键盘油渍;自考法律的药店店员小吴,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背包里总装着《宪法》单行本。他们会为一道逻辑推理题争得面红耳赤,老周敲着键盘演示算法,小吴则引经据典反驳,苏晴在一旁笑着调解。某个月圆之夜,他们分享各自的故事,老周说:“小林啊,等你考上大学,可别嫌我们这些老骨头拖后腿。”
成人高考前三天,陈永年把林宇叫到操场。暮色中的跑道泛着青灰色,老教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这是我带过的状元笔记,你今晚熬夜看完。”他突然拍了拍林宇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我教书三十年,见过太多自暴自弃的孩子,可你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我也是半工半读……”说着,他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考试当天,林宇特意换上新熨烫的白衬衫,领口处还带着淡淡的肥皂香。考场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他摸着口袋里写满鼓励话语的纸条——有苏晴画的笑脸,老周写的“代码能出bug,人生也能”,还有陈永年苍劲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考场上,钢笔划过答题卡的声音像春雨落在干涸的土地,监考老师好奇地打量这个穿着朴素却眼神坚定的考生。
放榜那天,林宇在工地上接到陈永年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压抑的兴奋:“638分!全省前五十!”钢筋水泥的轰鸣声中,他的耳边却突然寂静,直到张铁牛的大嗓门炸开:“小林!你上新闻了!电视里都在播那个搬砖考高分的励志故事!”这个黝黑的工头眼眶泛红,用力拍着林宇的肩膀。
颤抖着点开查询页面,“录取院校:江海大学经济管理专业”的字样在阳光下闪烁。林宇蹲在堆满砖块的空地上,任由泪水砸在混凝土上。远处,暮色中的城市华灯初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映出晚霞,那些曾以为遥不可及的霓虹,此刻终于向他展露温柔的光晕。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晴发来的消息:“我们在图书馆等你庆功!”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考试的胜利,更是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