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ICU门口凝成冰碴，苏晚星盯着电子屏上"周婉清 危重"的字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平安扣。傅沉舟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肩头，还带着地下室混战的硝烟味，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律师函的蓝色光标像把手术刀，正在剖开傅氏集团三十年的财报迷雾。
"林氏集团近三年增持傅氏股份的资金流向异常。"他将手机转向她，屏幕上跳动着瑞士银行的转账代码，"每笔汇款都标注着'MX项目'，和许阿姨戒指内侧的缩写完全一致。"晚星盯着那串字母，突然想起许若琳在曼哈顿办公室抚摸戒指的模样——那时她以为那是"曼笙"的缩写，却不知是两条人命的代码。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的急响，许若琳的驼色大衣卷着夜风扑进视线，鬓角的白发比三天前多出半寸。她直奔晚星而来，却在触到她肩膀时猛地缩回手，像被火灼伤般——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晚星想起监控截图里，产床上的女人伸向婴儿的颤抖指尖。
"小满......"许若琳的声音碎成齑粉，"她今天没来公司，手机关机了。"晚星注意到她攥着的翡翠袖口，与傅沉舟手中的吊坠出自同一块原石，纹路在日光灯下形成完整的蝴蝶形状。傅沉舟突然起身，将吊坠按在许若琳掌心："周婉清临终前说'去查林氏'，现在该您告诉我们真相了。"
许若琳闭了闭眼，仿佛在积蓄勇气。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二十年陈酿的苦："1998年平安夜，我从昏迷中醒来，护士说双胞胎夭折了一个。"她掏出钱包，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B超照片，两个蜷缩的小身影隔着羊膜囊相望，"直到三个月前，我在傅氏电梯里遇见林小满，她耳后的蝴蝶胎记......和超声波里右边那个婴儿一模一样。"
晚星的心脏漏跳半拍，B超照片上的光斑突然化作拾荒巷的月光——陈阿婆曾在她发烧时说："你后颈的胎衣像只没张开翅膀的蝴蝶。"原来命运早就在她们身上刻下重逢的密码。傅沉舟的手指划过照片边缘，那里用铅笔写着"星晚 7:05""月满 7:07"，是她们的出生时间。
"林氏夫妇为什么要收养小满？"晚星的声音带着颤音，许若琳从手袋里摸出封信，信封上盖着1999年纽约的邮戳："这是林氏集团创始人林明远的绝笔信，他和傅明远是军校战友。"信纸展开时发出脆响，钢笔字迹力透纸背：
"曼笙，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因肝癌晚期离世。当年周婉清以'傅氏机密'要挟我收养女婴，我深知其中必有蹊跷。孩子左腕有蝴蝶胎记，我为她取名'小满'，取'月满则亏'之意，望她远离豪门是非。若有朝一日你寻来，请带她去中央公园的安徒生雕像下，那里藏着当年医院护士的证词录音。"
晚星想起林小满总在午休时去中央公园喂鸽子，原来每个看似巧合的日常，都是被精心标记的坐标。傅沉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今晚傅氏资本有年度酒会，林小满作为投资部新人会出席。"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胎记，"也许我们该用最直接的方式确认身份。"
午夜的黄浦江被霓虹染成碎钻，傅氏大厦79层的落地窗前，晚星望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黑色鱼尾裙勾勒出与记忆中许若琳相似的肩线，颈间的平安扣换成了周婉清的翡翠吊坠。人群中传来香槟杯相碰的轻响，她看见林小满站在旋转楼梯上，酒红色礼服衬得耳后胎记如同一朵燃烧的小火焰。
"晚星，这位是林小满，负责东南亚项目尽调。"傅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的平淡。林小满转身时，晚星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女孩左眼角的泪痣正在灯光下微微发亮，与她右腕的胎记形成精准的镜像。
"久仰大名。"林小满伸出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戒，戒面刻着极小的"MX"。晚星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手术刀才会有的痕迹——陈阿婆临终前，曾在她掌心写过"医"字，说这是捡到她时襁褓里的线索。
"林小姐的戒指很特别。"晚星凝视着那两个字母，林小满的瞳孔微微收缩，像被触到了秘密开关。她正要开口，突然有侍者撞翻托盘，水晶杯碎成齑粉的声响中，晚星的吊坠突然滑落，滚到林小满脚边。
"翡翠蝴蝶......"林小满的声音骤然沙哑，她弯腰捡起吊坠，指尖抚过内侧的"MX"，"我养父临终前说，这是母亲留给双胞胎的信物。"她突然撩起耳发，露出完整的蝴蝶胎记，"他还说，我的亲生母亲是位医生，在平安夜的雪地里把我放进纸箱。"
晚星感觉有电流从尾椎窜上头顶，纸箱、雪夜、手术刀——这些碎片化的记忆突然拼成完整的图景。傅沉舟的手按在她们相触的手背上，带来清醒的力道："周婉清在地下室说，当年换走的孩子被林氏收养，而晚星是你留在身边的那个。"他看向许若琳，后者正从人群中挤过来，眼中带着痛楚的释然。
"对不起......"许若琳抓住林小满的手，却被后者猛地甩开。林小满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香槟塔，金色液体在地毯上蜿蜒成河："所以我才是那个该被抛弃的？"她的声音里混着笑与泪，"二十年来，我以为自己是林氏集团的掌上明珠，原来只是傅家阴谋的活证据？"
宴会厅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晚星看见楼梯拐角处闪过的身影——是傅氏法务总监，正举着手机录像。傅沉舟立刻挡在她们身前，西装内袋的录音笔红光闪烁："小满，我们查过你的入职资料，你三个月前突然从医学院退学，为什么？"
林小满抹去泪痕，从手袋里抽出份文件摔在桌上："因为我在整理养父遗物时，发现了这个。"纸页展开，是份盖着"傅氏医疗"红章的文件，标题赫然是《神经毒素临床应用报告》，落款日期正是1998年12月23日，"原来傅明远不是死于空难，是被你们家的毒药害死的！"
晚星感觉天旋地转，眼前闪过地下室铁箱里的飞行日志——傅明远提到周婉清"与许曼笙的通信"，原来这里的"许曼笙"是化名，真正的收信人是林明远。傅沉舟的脸色瞬间铁青："这份报告的签署人......是我母亲。"
"没错，周婉清作为傅氏医疗的研发负责人，亲自调配了致傅明远心脏骤停的毒素。"林小满的指尖划过"傅沉舟"的签名栏，"而你，作为当年的遗产执行人，亲手封存了所有医疗记录。"
宴会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晚星看见大屏幕上突然跳出傅氏股价暴跌的曲线。傅沉舟按住太阳穴，像是在压制某种眩晕："我18岁接手集团时，法律顾问说父亲死于意外......"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直到上周，我在老宅地下室发现了加密文件柜。"
许若琳踉跄着扶住桌子："明远发现换子真相后，曾向我求助。他说周婉清在研发一种'无痕迹毒剂'，想用来对付商业对手。"她转向林小满，"但我没想到，她会用在明远身上，更没想到......"
"更没想到她会把毒剂配方卖给林氏？"林小满的冷笑里带着刀锋，"三个月前，我在养父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二十年前的转账记录，傅氏医疗向林氏生物支付了三千万美金，附言是'圣诞礼物'。"
晚星突然想起私人侦探提到的"强心剂残留"——那根本不是空难后的急救药物，而是毒剂发作前的掩饰。她摸出衣袋里的录音笔，周婉清的尖叫声还清晰可辨："这里面是我从实验室偷的神经毒素......"
"所以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林小满抓起桌上的香槟杯，琥珀色液体在她指尖摇晃，"曝光傅家的杀人丑闻，还是继续掩盖真相？"她的目光扫过许若琳，"或者，用我们的血缘关系做筹码，让傅氏和林氏合并？"
傅沉舟突然按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让酒杯倾斜："我母亲已经在去警局的路上，她会亲自指认当年的共犯。"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周婉清签署的认罪书，"至于傅氏医疗的黑幕，我昨晚已经向FDA提交了举报材料。"
林小满怔住了，酒液滴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花。许若琳趁机握住她的手："小满，当年我产后大出血昏迷，根本不知道周婉清换了孩子。等我醒来，你已经被送走，他们说......"她的声音哽咽，"他们说你先天心脏畸形，活不过三天。"
"所以你就相信了？"林小满的睫毛剧烈颤动，"这么多年，你连亲子鉴定都没做过？"晚星看见许若琳颈间滑落的泪珠，突然想起陈阿婆的日记——老人曾在拾荒巷见过许若琳，说"那位穿貂皮大衣的太太盯着你看了十分钟，最后塞给我一叠美金"。
"我做过。"许若琳从项链里取出个小银盒，里面装着两根头发，"三年前，我在你办公室偷偷拿了支用过的钢笔，做了DNA比对。"她将银盒按在林小满掌心，"但周婉清威胁说，如果我认你，就把晚星的身世曝光，让她永远活在'私生女'的阴影里。"
晚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倒塌，原来许若琳的疏离、傅沉舟的隐忍，都是为了守护她自以为的"真相"。林小满打开银盒的手突然颤抖，泪水滴在DNA报告上，将"99.99%"的字样晕成蓝色的雾。
"对不起，是妈妈错了。"许若琳终于将两个女儿拥进怀里，晚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和陈阿婆临终前的病房气味重叠。林小满先是僵硬，随后慢慢回抱，礼服肩带滑落，露出与晚星后颈 identical的蝴蝶胎衣印记。
突然，宴会厅的灯光全部熄灭，应急灯亮起时，晚星看见傅沉舟被几个黑衣人拖向安全通道。她挣脱许若琳的怀抱追过去，却被林小满拉住："小心！刚才那个法务总监是林氏的人，他们要抢傅氏的核心数据！"
两人冲进消防楼梯，听见顶层机房传来搏斗声。晚星摸出手机照亮，看见傅沉舟被按在服务器上，对方手中的匕首正对着他受伤的手臂。林小满突然捡起地上的灭火器，朝着黑衣人后脑砸去，金属碰撞声中，那人闷哼着倒地。
"你怎么会......"傅沉舟按住流血的伤口，眼里闪过惊讶。林小满扯下耳环，尖端露出细小的针头："医学院没白读，我现在知道怎么让你暂时昏迷却不致命。"她转向晚星，"带他去地下车库，我去销毁备份数据。"
晚星扶着傅沉舟往楼下跑，他的体重渐渐压在她肩上，体温透过衬衫灼烧着她的皮肤。转过三楼平台时，她突然看见应急灯下晃动的影子——是周婉清的主治医生，正举着注射器逼近。
"傅少，周夫人说，有些秘密还是永远沉睡的好。"医生的白大褂下露出傅氏医疗的工牌，晚星认出那是地下室监控里出现过的身影。她猛地推开傅沉舟，注射器擦过她的脖颈，扎进了旁边的墙壁。
"晚星！"傅沉舟的怒吼混着玻璃碎裂声，林小满不知何时从上方跃下，手中的碎酒瓶抵住医生咽喉："说，谁让你来的？"那人颤抖着吐出几个字："林......林董事长......"
凌晨三点的黄浦江终于退潮，傅氏大厦的LED屏还在滚动"临时停牌"的公告。晚星坐在救护车后座，看着傅沉舟接受包扎，林小满正在给警察做笔录，许若琳的手始终紧紧攥着她们交叠的手指。
"看。"傅沉舟突然指向窗外，东方既白处，两簇烛火般的光亮正穿透晨雾——是陈阿婆留下的茧灯，被保洁阿姨挂在大厦外墙上，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明明灭灭。晚星突然想起老人的话："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道，但有时候，两条轨道会在雾中相交。"
林小满走来时，手里多了个U盘："服务器里的加密文件，我用你的生日做密码解开了。"她将U盘递给傅沉舟，"里面有1998年航班改道的黑匣子数据，还有周婉清和林氏的全部通信记录。"
傅沉舟接过U盘，指尖在晚星手背轻轻一叩："这次，换我们来绘制星图。"他转头看向渐渐清晰的陆家嘴建筑群，第一缕阳光正爬上摩天大楼的尖顶，将他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两半，"雾快散了。"
晚星望着江面上初升的朝阳，想起地下室铁箱里的飞行日志，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有天我的星星坠落，希望有人能沿着光的轨迹，找到她迷路的孪生姐妹。"现在，两颗星星终于在晨光中相遇，而她们共同的光，正在刺破三十年的迷雾。
（第七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