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淬了毒的银针,一根根扎进陆昭的脊背。他靠在枯死的槐树上,手中的人皮残卷重若千钧。桑萝蹲在三步外,正用银针挑破自己指尖,将蓝血滴入一碗浑浊的汤药。
"喝下去。"她递过陶碗,药液表面浮着几缕血丝,"能暂时麻痹蛊虫。"
陆昭没接。他的刀横在膝头,刀刃映出自己爬满黑纹的脖颈。"双生兄弟。"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清楚。"
桑萝的银针突然刺向他喉间。陆昭本能地格挡,却见她手腕一翻,针尖精准挑破了他锁骨下的一处脓包——黑血喷溅在残卷上,立刻被羊皮吸收,浮现出更多隐藏的文字。
"自己看。"桑萝收回银针,在衣襟上擦了擦,"银铃氏历代双生子,一人承蛊,一人承术。"
月光下,那些新浮现的字迹扭动着,组成一幅诡异的图画:两个面容相似的婴孩,一个被银针刺满全身,另一个心口爬着蜈蚣状的虫子。图旁小字标注:【蛊生术灭,术成蛊亡】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梦境碎片突然串联起来——火场中男人的惨叫不是源于疼痛,而是某种仪式。被铁链锁住的祭袍身影,胸口插着的正是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官刀。
"乌岩..."他猛地攥紧残卷,"是他把我和..."
"分开?"桑萝冷笑,"不,是你们父亲自己的选择。"她指向图画下方,"银铃氏宗主若得双生子,必须择一继承蛊术,另一人则成为'容器'。"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像婴儿的哭声。陆昭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刀尖在地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所以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你是被保护的那个。"桑萝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心口处铃铛形状的疤痕,"噬心蛊本该种在你身上。你兄弟替你承受了。"
她腕间的半截银镯突然发烫,在皮肤上烙出青烟。桑萝脸色骤变,一把拉起陆昭:"走!乌岩找到我们了!"
两人刚离开槐树,一道黑影便从天而降,将树干劈成两半。木屑纷飞中,陆昭看清那是个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唯一露出的右眼泛着死鱼般的灰白。
"尸傀将军..."桑萝的银针在指间排成扇形,"乌岩的看门狗。"
怪人喉间发出"咯咯"声响,绷带缝隙里钻出无数红蚁。陆昭的刀光闪过,却只斩下一截绷带——断口处没有血肉,只有蠕动的虫卵。
"别碰那些蚂蚁!"桑萝拽着陆昭后撤,同时甩出银针。针尖刺入地面的瞬间,一圈蓝火腾起,暂时阻隔了蚁群。
怪人发出刺耳的尖笑,突然撕开胸前绷带。腐烂的皮肉上,赫然钉着七枚铜钱,排列成北斗形状。最骇人的是,每枚铜钱中央都嵌着一只活人的眼球。
"是七星锁魂术..."桑萝的声音绷紧,"他在用死者眼睛监视我们。"
陆昭的刀突然调转方向,挑起地上的碎石射向铜钱。三枚眼球应声爆裂,流出腥臭的黑水。怪人发出痛苦的嘶吼,剩余的四只眼睛同时转向陆昭,瞳孔里浮现出诡异的符文。
"闭眼!"桑萝扑倒陆昭的瞬间,四道红光从眼球中射出,擦着他们的头皮掠过。被红光扫过的草木瞬间枯萎,化作飞灰。
陆昭翻身而起,刀锋精准地切入怪人膝弯。这次绷带下喷出的不是虫卵,而是黏稠的蓝血——和桑萝的一模一样。
"他是银铃氏!"桑萝的惊呼被爆炸声淹没。怪人胸前的铜钱全部炸开,强烈的冲击波将两人掀飞数丈。陆昭在落地前勉强调整姿势,却见那怪人已经扑到桑萝身上,腐烂的手指直插她心口的铃铛疤痕。
银光乍现。陆昭的刀贯穿怪人后心,刀尖从胸前透出三寸,正好抵在桑萝咽喉处。怪人的动作僵住了,缓缓低头看向胸前的刀锋,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阿...朔..."
陆昭如遭雷击。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三年前赵铭被蛊虫侵蚀垂死时,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喊出这个小名。
桑萝趁机一针扎进怪人眉心。绷带寸寸断裂,露出下面残缺不全的脸——虽然腐烂了大半,但仍能辨认出赵铭的轮廓。最骇人的是,他心口处也有个铃铛形状的疤痕,只是已经溃烂发黑。
"噬心蛊的宿主..."桑萝艰难地从尸体下爬出,"乌岩把他做成了活傀儡。"
陆昭的刀"当啷"落地。他跪在尸体前,颤抖的手拂过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当碰到耳后时,指尖突然触到一块凸起——皮肤下埋着某种硬物。
桑萝的银针划开那处皮肤,取出一枚染血的银铃。只有米粒大小,却精致得惊人,内侧刻着两个小字:【昭明】
"是你的兄弟。"桑萝将银铃放在陆昭掌心,"银铃氏双生子,昭与明。"
银铃接触皮肤的瞬间,陆昭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心口的黑纹疯狂蔓延,转眼覆盖了整张脸。无数陌生画面涌入脑海:祭坛上的双生婴孩,穿祭袍的男人含泪举起银针,其中一个孩子被交给黑衣人带走...
"啊——!"陆昭的惨叫惊起林间夜鸟。他死死攥着银铃,直到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滴在地上,竟化作蓝黑色的火焰,将赵铭的尸体包裹起来。
桑萝的银针接连刺入他后颈要穴,却都被弹飞。"陆昭!"她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醒过来!这是记忆回流!"
火焰中的尸体突然坐起,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乌岩的声音:"好孩子,终于想起来了?"那声音带着恶毒的笑意,"你父亲当年偷偷送走你,以为能保住银铃血脉?可惜啊..."
尸体爆裂开来,无数蛊虫组成的黑雾在空中凝成一张人脸,正是乌岩的模样。"你兄弟替你受了十年噬心之苦,最后求着我把他做成尸傀。"黑雾扭曲着,"想知道他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陆昭的刀突然劈向黑雾,却只斩散了一小片。"他说...'阿朔,快逃'。"
黑雾猛地扑向桑萝。她来不及闪避,被雾气笼罩的瞬间,心口的铃铛疤痕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蓝光。乌岩的惨叫响彻山林:"你竟然把本命蛊种在...不可能!"
雾气散去,地上只剩桑萝蜷缩的身影。她的衣襟被腐蚀出大洞,露出心口处新出现的诡异纹路——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与陆昭刀锋曾显现的一模一样。
陆昭抱起她时,发现她轻得像张纸。桑萝的瞳孔已经变成诡异的银蓝色,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你...对我兄弟做了什么?"陆昭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桑萝的嘴角渗出蓝血:"不是...我..."她艰难地指向陆昭手中的银铃,"是...阿蚺师父...她把最后的本命蛊...分成了两半..."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林间传来此起彼伏的簌簌声,像是无数昆虫在振翅。陆昭的刀横在胸前,却见四面八方亮起幽绿的荧光——是眼睛,成百上千双虫类的复眼。
"放下她。"乌岩的声音从每双眼睛里传出,"我可以给你兄弟全尸。"
陆昭突然笑了。那笑容狰狞如恶鬼,与他平日冷峻的面容判若两人。"你犯了个错误。"他拾起刀,刀锋划过自己掌心,让血浸透银铃,"不该让我想起自己是银铃氏。"
血滴在银铃上的刹那,林中所有虫眼同时爆裂。凄厉的嘶叫声中,陆昭抱起桑萝冲向山崖。崖下是湍急的暗河,黑沉沉的水面映不出半点星光。
"信我吗?"他低声问。
桑萝已经半昏迷,却仍挣扎着将一枚银针扎入他肘间穴位:"下游...有座废
两人坠入冰凉的河水。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陆昭隐约看见河底沉着无数白骨,每具骨头的左手小指都被整齐切断。最深处有团幽蓝的光晕,隐约组成铃铛的形状,向他缓缓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