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瑶倾宫的殿阁四角垂着厚重的锦缎帷帐,隔绝了外头的凛冽寒风。偏殿内地龙烧得正旺,鎏金炭盆里银丝炭噼啪轻响,将一室寒意尽数驱散。
舒什锦与魏紫伊相对而坐,褪去了绣鞋罗袜,赤足踩在厚厚的波斯绒毯上。两人面前摆着一张紫檀矮几,上面置着个红泥小炉,炉中炭火正旺,煨着一壶舒什锦亲手酿的青梅酒。酒香混着炭火气,在暖阁中氤氲开来。
"你这酒酿得越发好了。"魏紫伊轻嗅着酒香,指尖轻点壶身。琥珀色的酒液在壶中微微晃动,映着炭火的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舒什锦执起木勺,翡翠镯子在腕间轻晃:"去年埋在梅树下的,特意加了新采的冬蜜。"她倾身为魏紫伊斟酒,发间一支白玉簪在炭火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
屋外,急促的脚步声踏碎积雪而来,夹杂着李公公惊喜的低呼与宫女们领赏的谢恩声。脚步声在偏殿门前戛然而止,随即响起三声轻叩。
"叩叩叩——"
"禀娘娘!"李公公的声音透过雕花门扉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气,"边关八百里加急——安阳王在回龙关大破北狄,歼敌数万!陛下已下旨犒赏三军,王爷正率亲卫轻骑回京..."老太监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说是...定要赶在小年前回府!"
"咔嚓"一声,舒什锦手腕间的翡翠玉镯轻磕在桌沿。
她垂眸掩饰失态,心下多了几分慌张和期待。
本以为这仗没个一两年是不会结束,怎料这么快,她这边刚动了些手脚,转身安阳王就要回来了…
“高兴傻了?” 魏紫伊打发了李公公派人去魏府报喜,回头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笑着对舒什锦道:“当初昭儿走得急,害得你新婚之夜就守了空房,此次他回来,关上门你可得给他些教训,叫他再也不敢了。”
“母亲,”舒什锦哑然失笑:“儿女情长怎可比家国大事。”
"况且...王爷虽远在边关,却从未亏待过我。"她垂眸看着滚动的清酒:"每月都有家书,每隔一小段日子都派人送皮毛和各种新奇的小玩意...他待我,极好。"
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消散在炭火的噼啪声里。魏紫伊望着儿媳泛红的耳尖,笑着将温好的酒推过去:"既如此,这壶酒留着等他回来共饮罢。"
“那,倒也不用…”舒什锦又将酒推回去:“家中,早早就给他留了许多…”
屋外风雪渐急,细碎的雪粒拍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边关大捷的喜讯如春风般传遍京城,却在这隆昌王府的书房内凝成了冰。
君言祁端坐在书桌前,案几上的密报还摊开着,墨迹未干——"安阳王火烧北狄粮草,连拿三城…"窗外一株老梅被积雪压断枝桠,"咔嚓"一声脆响。
"好一个君言昭..."他忽然冷笑,手中的青瓷茶盏应声而碎。瓷片扎进掌心,鲜血混着茶汤滴落在密报上,将"安阳"二字染得猩红。
侍立在侧的谋士屏息垂首,只听主子阴冷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 "本王倒是小瞧了这个...不受宠的'好弟弟'。"
“你说…本王是不是该提前拿下属于本王的东西了…”
侍立在侧的谋士闻言大惊,他面色惊恐地跪下,声音颤抖:“小人,小人不敢妄言!”
君言祁阴冷的扫过地上匍匐的身影,也没真的想他能回答些什么。
他正宫嫡出长子,皇位本该就是他的!
远处隐约传来百姓庆贺的爆竹声,更衬得这王府死寂如墓。一只寒鸦掠过庭院,惊落了檐下冰棱,碎冰坠地的声响,恰似边疆传来的凯旋鼓点。
良久,他忽然起身披上大氅:“备轿!”
谋士闻言急声劝阻:"殿下,此刻进宫恐惹猜疑..."
君言祁冷笑一声:"本王去见母后,轮得到你多嘴?"
凤仪宫内,宫人早早散开,皇后站在门口望着院中的大雪,不远处儿子的面容渐渐清晰。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祁儿太沉不住气了…
“母亲,”君言祁站在台阶下眼底猩红的望着门框边那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孩儿,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