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力挽狂澜
京城的秋雨裹着碎叶砸在巡按察院的青瓦上，顺着鸱吻垂落成细密的水帘。林宇立在滴水檐下，玄色官服的下摆早已被雨水浸透，他握着弹劾奏章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在明黄缎面的奏折上压出深深的凹痕。案头堆着的三十三道奏疏层层叠叠，每道朱批都刺目地写着"结党营私""滥用职权"，最上方那封王彦的亲笔折子墨迹未干，"蠹国害民"四字仿佛还在渗着腥红的血。
"大人，顺天府传来消息......"书吏抱着文书匆匆而入，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梆子碎裂的脆响。林宇疾步至窗前，正见一名黑衣男子猫腰翻过院墙，浸透桐油的草人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草人胸口歪歪扭扭插着木牌，"林贼"二字被狗血淋得狰狞可怖，随着夜风在雨幕中摇晃，活像悬着的吊鬼。
次日早朝，奉天殿内烛火昏黄，龙涎香混着甲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七旬的王彦拄着紫檀拐杖颤巍巍出列，雪白的胡须在穿堂风中飘动，蟒袍玉带下的身形却像张绷紧的弓："陛下，林宇推行的'摊丁入亩'致使税银锐减，江南三州已数月未缴钱粮！"话音未落，右侧武勋派轰然炸开，总兵赵凛铁手套拍在护栏上，震落的金粉簌簌落在金砖缝隙里："末将早说过，书生治国就是纸上谈兵！"
皇帝斜倚龙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在群臣间逡巡。当看到阶下神色冷峻的林宇时，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少年郎冒雨拦轿的模样，那时对方眼中也是这般灼人的光。"卿且辩来。"
林宇展开一卷泛黄账册，羊皮纸在烛火下映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他的袖口扫过案几，震得镇纸旁的墨砚泛起涟漪："启禀陛下，江南赋税看似减少，实则是因废除了勋贵名下三千顷隐田。"忽然，他的指尖如剑，直指王彦，"首辅大人老家苏州，王家祠堂今春新起的五进院落，雕梁画栋所用的金丝楠木，怕是用这些'消失'的田赋所购？"
殿内骤然死寂。王彦的拐杖重重杵地，紫檀木与金砖相撞发出闷响："血口喷人！"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还强撑着冷笑，"仅凭几张破账册，就想构陷......"
"这是漕运衙门二十三名官吏的供状！"林宇猛地抖开一叠文书，血红的手印在宣纸上连成刺眼的印记，"他们如何与文渊党勾结，将发霉的赈灾粮高价卖给粮商，又如何用船运私盐牟利！"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惊得梁间栖息的夜枭发出凄厉的长鸣。
退朝后，林宇换上粗布短打，头戴破斗笠混入京城贫民窟。腐臭的污水在青石板间蜿蜒，墙角蜷缩的流民裹着破絮，见他靠近，纷纷抱紧孩子后退。一个断腿老汉突然哭喊着扑来："俺们只想有条活路！都说林大人要把地都充公！"
林宇单膝跪地，握住老人结满老茧的手。那双手粗糙得像块砂纸，掌心的裂口还渗着血珠。"老人家，可记得去年这时候，您交的田赋是多少？"不等对方回答，他从袖中掏出账本，雨水打湿的纸页上，用朱砂红笔标着醒目的数字，"今年新政后，您家三亩薄田的税银，不过是往年的三成。"
人群骚动起来。林宇跃上一处坍塌的土台，扯开衣襟露出纵横交错的鞭痕，旧伤未愈又添新疤。"这些伤口，是三年前追查贪腐时被刺客所留。"他展开一卷《惠民二十条》，字迹被雨水晕染却依旧清晰，"河道疏浚后，扬州再无水患；商税减半，绸缎庄的生意比去年翻了三倍......"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信使浑身浴血滚下马鞍，溅起的泥水弄脏了林宇的裤脚："禀大人！北狄三十万大军已破雁门关！"
消息传开，朝堂彻底乱作一团。赵凛的盔甲撞得金砖作响，络腮胡上还沾着早饭的油渍："都是改革弄得人心惶惶，将士们连军饷都拿不全！"王彦抚须冷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老臣早谏言以守为贵，偏有人好大喜功......"
"够了！"皇帝猛地掀翻案几，青玉镇纸擦着林宇脚边碎裂，"林卿可有良策？"
林宇弯腰捡起半块镇纸，在金砖上划出雁门关地形图。碎玉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血珠滴在图上，倒像极了北狄的军旗。"北狄虽势大，但后勤需经苍狼谷。"他的指尖重重叩在图上某处，染血的镇纸在金砖上拖出长长的红痕，"末将请率三千轻骑，五日内必断其粮草！"
雁门关的朔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林宇望着城头斑驳的箭痕，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将玉佩塞进他掌心的温度。他将玉佩系在旗杆上，白玉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将士们！"他的声音混着呜咽的号角，在荒凉的关隘间回荡，"家中妻儿老小都在等我们回家！"
深夜，三千骑兵裹着牛皮悄然出营。林宇握着绣春刀走在最前，寒星映得刀锋泛着冷光。当他们攀着藤蔓摸进苍狼谷时，北狄的粮草营正飘来烤羊肉的香气。火光中，堆积如山的粮车连成一片火海，骆驼的嘶鸣与士兵的惨叫混作一团。"点火！"林宇的绣春刀劈断辕木，浸满桐油的火箭破空而出，瞬间将夜空染成血色。
敌营大乱之际，林宇率部冲入中军。北狄主将的弯刀擦着他耳畔劈落，带起的劲风掀翻了他的头盔。他反手一剑刺入对方咽喉，温热的血溅在玄色披风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远处传来熟悉的大明军号，是守城将士趁机掩杀而来。
捷报传回京城那日，皇帝亲自到城门迎接。林宇满身血污跪在尘埃，铠甲缝隙里还嵌着凝固的血块。他挺直脊梁，望着城楼上猎猎作响的旌旗："此役非臣之功，是陛下用人不疑，是将士用命，是百姓支持新政，才有了今日！"
暮色中的奉天殿，林宇望着阶下或惶恐或嫉恨的百官。王彦的拐杖在金砖上轻点，赵凛的铁手套捏得咯吱作响。他忽然想起老宅那封未写完的《边防十策》，此刻玉佩在胸前发烫，提醒着他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