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大半夜将五百将士拉到山上负重行军,每人手提四十斤重石锁急速奔跑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军靴踏地之声夹带着石子碎裂的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山谷中回荡不绝。
将士狂奔半宿直到天亮,早已累到脱力,汗水浸透盔甲,全身湿透,如同淋了雨一般,却都咬牙坚持,不离不弃。铮铮铁汉,令人钦佩。将士们瘫倒在地休息许久才缓过来,身上的汗也慢慢干透。
天已大亮,阳光洒在山顶上,这才瞧见山顶全貌,绿树成荫,生机勃勃。
流年把大家聚拢在一起:“你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阳光下是杨家军最精锐的铁骑,集体作战,无人可挡。天黑之时便是杨家军最神秘的斥候,各自为战,智勇无敌。你们的身份要给我咬紧牙关,一字不漏,明白没有?”
“明白。”
“还有,袖剑和飞刀是军中机密,不能见天日,用于执行特殊任务。登记造册,务必好好保存,每一只都要给我记清去处。若是有无辜之人受累,必查到源头,无论是谁,也无论与你有无牵连一律军法处置,绝不留情。”流年一顿,扯着脖子高喊,“听明白了吗?”
“明白。”
她会心一笑,顿了顿又道:“至于你们的军俸,我会禀告大将军再涨。作为斥候,深入敌境刺探军情,肩上责任重大最是危险。可能抗起来?可有惧怕?”
“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还,无惧无畏。”
众将士个个面容坚韧,透着刚毅不屈。他们双眼虽布满血丝,却神采奕奕。
流年弯腰作揖:“你们都是铮铮铁汉,八妹佩服。这两日便回家见见父母妻儿,好生歇歇。回来时还有更利的刀要扎在身上,更大的挑战等着我们!”
众将士听到可以回家,先是一愣。随后拍着手掌欢呼起来。看向流年的眼神满是感激。
最近训练甚苦,流年让副尉好好犒赏他们。副尉领了命令便安排众人返回军营,流年则骑上黑棕飞奔回府。
此时天波府的大门才刚打开,流年进门将马绳扔给小厮,嘱咐他将黑棕牵到马厩,好生喂些水和草料。
流年刚要走,被管家叫住:“八小姐这是刚回来?”他看到流年的样子,着实吓一跳,嘴角抽动着,忍了笑。
流年满脸疑惑:“杨叔,有事?”
“昨日寇大人来过,嘱咐让你得空去寻他。还有广济堂药铺的楚先生谴人送信来,他那新酿好的酒等着你去开坛。”
“你谴人去跟楚大哥说一声,就说我实在腾不出空,让楚大哥切勿等我而误了开坛好时辰,我忙过这一阵定去寻他。至于寇大哥……什么都无需说,他定是懂的。”
“好。”
正是早饭时间,流年径直去了餐厅。一进门和三嫂撞个满怀,三嫂一抬头,脸上的表情和管家一般无二!
三嫂见流年一身男装打扮,满身是土,满脸是灰,当真如花猫一般。先是一愣,缓过神又忍着笑逗趣:“呦,这位是谁?可有好几日没见了,还知道回家?”
流年嘿嘿一笑:“我饿了。”
“吃饭吧。”三嫂忍俊不禁,将流年让到桌旁。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都放在流年脸上,愣了有半响后大笑不止。
流年这才恍然大悟:“天哪,我回去换身衣服。”
流年起身要走,又被杨夫人叫住:“回来,先吃饭。”
杨夫人瞪着双慈目狠狠剜了一眼兄弟几人,他们这才止住笑,都低头吃饭不敢抬头去瞧流年,实在怕忍不住。
延儿见流年此时回来,便知她又是一宿没睡。见她如此狼狈又憔悴的样子,心疼得紧。立时让萧竹先去准备热水,又给流年把碗填满,自己也不吃,只看着她吃。
流年也是饿急了,亦是管不得什么规矩,狼吞虎咽起来。流年见延儿还要往她碗里放,忙推回去:“够了,够了。”
杨夫人放下筷子叹口气,语气满是责怪:“你这没日没夜的练兵,身体可受得住?”
“娘亲无需担心,我好着呢。”
流年将满嘴食物咽下去,转头对大朗说道:“这些日子众将士也都累坏了,我便放他们回家探亲,好生歇歇,大哥可同意?正好我也歇歇。”
大郎无奈一笑:“你个鬼丫头,人都让你放走了,我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即是如此,那延儿你也歇歇吧,把手中事务暂且交给七郎。”
延儿一愣,随后感激地看一眼大郎。众人也都惊了一惊,大嫂不可置信地斜睨着大郎,直瞅得他打了个寒颤:“你看我做什么?”
大嫂不禁摇头:“看你好像变了个人。”
“哎,大嫂也发现了。大哥是让八妹带坏喽!”
大郎怒瞪着二郎:“吃你的饭,莫要瞎说。”
大嫂噗嗤一笑,给流年倒了茶水:“好妹妹,他们兄弟几人确实都该学着善解人意。”
流年本不觉累,吃了饱饭困意袭来,眼皮开始打架。回到房间,萧竹正好将洗澡水和干净衣服都备好。
青绿纱帐下,雾气缭绕,水气弥漫整个房间,携着茉莉花的香味飘散开来。热度舒缓了全身经脉,将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流年这才觉察浑身酸痛,低头一看胳膊和腿上竟都是淤伤。
萧竹见流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吓一跳:“小姐,你受伤了?”
“莫要声张,练兵吗,磕碰都是正常的。”
“这哪是磕碰,都是淤伤!”萧竹气得直跺脚,想起倩儿以前送来的活血化瘀的干药材还有,便找出来全部倒进澡桶。
一股药香袭来,流年顿觉神清气爽,胳膊上的痛意也缓解许多:“诶,萧竹好聪明。”
“哼,真不让人省心!”萧竹嗫嚅一句,径自去整理她换下的衣服。起初见衣服破了,她还同流年生气,如今早已见怪不怪,说都懒得说了,说也没用。
流年洗好澡已是困倦至极,胡乱穿了衣服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延儿一直等在门外,见萧竹谴人将澡桶抬了出去才进屋,却见流年歪倒在床上睡得正沉。
延儿宠溺一笑,下一秒就变了脸色:“头发未擦干就睡着了,不会着凉吗?”
萧竹还未注意,听延儿这么一说才发现,便取来手巾给她擦头发。延儿叹口气接过手巾:“我来。”
他坐在床头,扶过流年的头放在腿上,细细为她擦着头发,不住嗔怪:“你这性子从来都是如此,当真不让人省心。”
“小姐从前可不是这般性子的。”萧竹正在整理房间,不经意接过话。
延儿忽地抬头看向萧竹:“什么?”
“小姐从前也是规规矩矩,沉稳得紧,素日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自从她受伤失忆后,性子就变成这样,我是越发看不懂她了。”萧竹说完抱着一堆衣服出了门。
延儿的手不觉抖了抖,萧竹的无心之言,听在他耳里却心痛不已。
在北汉之时,萧竹年纪还小,当然不记得流年性子如何。她怎肯规规矩矩,又怎能安静到连话都不多说一句!杨延顺,你……
延儿叹口气,继续为她擦头发。流年长发如墨如瀑,湿漉漉贴在脸颊上湿了枕头,茉莉花的香味都沾在手巾上,延儿又忍不住笑了。
流年睡得很沉,翻个身抱着延儿的腿呢喃一句:“延儿哥哥。”
延儿伸出手指轻点她鼻头:“傻丫头,做什么美梦呢。”刚擦干她半边头发,正要挪她的头,她竟自己翻了身,延儿将她脑袋放舒服了,帮她把头发全部擦干。
流年抱着延儿的腿不撒手,脸上挂着甜甜笑。延儿感受到流年平稳的呼吸声,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静静看了好久,直到双腿发麻才将她放回床上,给她换了新枕头。
延儿将流年胳膊放回被子里,俯身轻吻她的额头:“傻丫头,你好好睡。下午我再来叫你,我先去帮你给黑棕洗洗干净。”
延儿暖暖一笑,出门去了马厩。他看着黑棕不住摇头,昔日帅气的黑棕满身都是泥点子,鬃毛裹着泥水都贴在脸和脖子上!这个八妹……
金娥记着杨夫人的嘱咐,一大早便去马府找钰霜,并让杨夫人将五郎留在府里。
钰霜自代州回来,日日惦记四郎,可谓茶不思饭不想,时时都想再见他一面,奈何上次杨夫人竟带了五郎过来!
金娥过来邀她去天波府,钰霜甚是开心,好生打扮一番跟了金娥去。马夫人心中也有数,知杨夫人是看上钰霜了,便也喜笑颜开,顺水推舟,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