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那个什么天清教护法一走,你倒还挺悲伤。”一个铁塔般的大汉驾着牛车在蜀道上走着,车轮上的用以载货的木板上,躺着应平,一个睡着的年轻人、一具尸体和仰头靠着的贺愁。
“是啊,她是我很久之前认识的朋友了,也算同生死过。”贺愁耷下拿着铁笛的手,叹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现在人是顺利做掉了,芈言朝的仇,算是得报。”
“杜晦,什么时候你那五丁真魄能教我一手。”
“回头一定。”大汉回答道。
“对了,你们不是说天下要乱了,得想办法把走排的兄弟们团结起来谋出路吗?”
“是啊。但我们几个人里,也就芈姐有几分领袖风范,不过也就是几分,还是容易意气用事。其余人,要么是没这个能力,要么是没这个想法。”
“所以我有一个好主意。”
“总不会是你带回来的那个饿晕了的乞丐吧?”
“杜大哥果然聪明,我算了一卦,此人正是我们需要的。”
“就如此草率?”
“若是他真没本事,兄弟们也不会服气的,届时还是听我们这些排主的话——再说,我算的卦有一次出错吗?”贺愁自信满满道。
杜晦“嗯”了一声,沉默良久,再次问道:“贺愁,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不是说过嘛?”贺愁掏掏耳朵,“十万大山,绝音祠。”
“嗯……嗯……嘶……”应平有了反应。“呵呵,看来早些时候喂的粥见效了。”贺愁用铁笛拨弄了应平一下,等待他完全醒来,这才问道:“你应该是流民吧?”
“嗯嗯,邯郸来的。”
“呦,都说燕赵之地,多出慷慨悲歌之士。”贺愁来了兴致,“给我说说,你都会些什么呀?”
“读书,写文章,种田,算术,还有做饭。”
“读书?都读什么书?”
“诸子百家。”
“这个好,这个是广泛涉猎。”贺愁拊掌,“我说几个:《孙子兵法》、《鬼谷子》、《春秋》、《韩非子》、《管子》、《陶朱公商训》、《商君书》看过没有?”
“还真看过。”
“那《道德经》、《盐铁论》、《素书》看过没?”
“也都看过。”
“好啊!”贺愁眼睛大放光彩,“就你了!”
“干什么?”
“当我们的老大。”
“什……什么?”应平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没关系,你要干得好就干,干不好咱把你当吉祥物就行了;再说,反正你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民,我们这活是管饭的。”贺愁两手环抱,不住点头,似是很满意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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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家父便顺利坐上了排教总排的位置,也确确实实对得起贺叔的期望,平日的统筹谋划毫无疏漏,又为人平易,很得支持。
“只是好景不长,反抗朝廷的起义一出,各地又是割据不断。巴蜀被张洞天那个屠夫控制,日子更加不好过。之后便有一个名叫赵时隋的人找上排教,以重金希望排教合力帮他制服一人。
“为了谋生,应平当然接下。只是没想到要制服的那个家伙却是个魔神般的人物,教中兄弟死伤惨重,九位排主也死了三个。结束之后,弟兄们分了钱,就各自散去。
“余下的六位排主里,二排主成安和四排主年锦潺成婚,在青霞镇常住,并在大越建立后重新组织起了走排的生计,只是作为话事人而不再亲临一线。五排主芈言朝回了荆楚老家,不知所踪;八排主仇隐舟说要去西域看看;三排主杜晦身负重伤,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时候自己走了,不知去向。至于我父亲呢,辗转又加入墨门,我也是他在墨门时领养的,之后不慎因公殉职。后来成大爷的走排生意又来了两个合伙的,是葬剑山庄庄主李衍——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李玄堂的爷爷;另一个是僧一阳,就是青霞镇上现在开杂货铺的那个,现在算是六排主。”
“阳老板、成大爷、年阿姨……他们、他们竟然还有这种身份?”玄堂瞠目结舌,“原来我李家和排教还有这番渊源——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赤发妖僧在寻我父亲麻烦时,似乎没有得到他们的帮助呢?按理说,这些排主的本事应该很大吧?”
“不错,九位排主,除却家父不会武功,成安有天仙索技,杜晦有五丁真魄,芈言朝有巫风奇术,年锦潺有止魂香,僧一阳有金钵迷阵,仇隐舟,现在已是天清教四大护法之一,号称‘负碑鬼王’,本事自是不必多说。”
“‘五丁真魄’……莫不是宁知晓的那个?”玄堂嘀咕道。
“只是可惜了七排主铁笛仙贺愁,武功最是深不可测,但为了减少兄弟们的损伤,兀自开了‘流云散骨功’的最高一境,自散根骨,竟然在最后时刻独战那魔神般的家伙,成功降伏,却也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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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将近 后山坟岗
这里透露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庄玄越从各个角度分析了无衣的性格特质,都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会迟迟不出现。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名叫昭三的家伙。
正是那日武当山下送来楚清潇的镖师。
真是好算计。
可他还是不明白,无论从他自己的推演,还是张师爷的判断,天师阵的现世都是板上钉钉,也一定是无衣使用的,但为什么布局的会是“朝三暮四”。
眼前满是“天元”的人,昭三和木四分立两侧,戌时正点,中间忽然走来一个白面狐狸。
“北冥易文安,见过庄掌教。”
“你是北冥的,怎能指挥得动天元的人?”
“庄掌教说笑了。”易文安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再过些时日,恐怕北冥就是天元了。”
“懂了,你是叛徒。”
“没人知道,就不算叛徒。”易文安起身,“所以,庄掌教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杀我可以,她的药呢?”
“呵呵,庄掌教把易某当成什么人了?”易文安张扬地笑起,“我们算是捡了便宜。剑神被无衣几乎打废,自然是趁她病要她命,这毒就是没有解药的。算算时候,现在,应该是死了。”
林间,寒芒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