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声音越来越嘈杂,交织在一起,在我耳边、在我脑海中回响。它们不是简单的噪音,而是充满了情绪和信息,仿佛是四位墓中的亡者,在向我这个“后来者”,倾诉着他们死前的恐怖和不甘。
就在这令人崩溃的嘈杂声达到顶峰时,一切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所有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按下静音键,骤然消失。寂静来得如此突兀,反而更加令人心慌。黑暗中,我的听觉依然紧绷着,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片刻的死寂后,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带着一丝涉世未深的青涩和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扭曲的绝望。它来自我左手边,也就是那第一座坟墓的方向(我估计应该是春坟)。
“我……我叫春生。”那声音虚幻缥缈,却又沉重得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痛苦。“我是阿山里集团总裁的儿子……阿山里集团,你们知道吧。”
他稍作停顿,声音里满是深深的悲哀与屈辱。“我奉父亲的命令,带着公司的几位同事来此地视察,父亲打算在这里开发一个度假区……刚到这儿的时候,这里的姑娘们……她们实在是太热情了,脸上的笑容甜得腻人,眼睛亮闪闪的,就好像……就好像我们是无比尊贵的客人。”
“那天晚上,我结识了柳烟小姐……她美得令人窒息,比照片上还要动人,宛如……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春生的声音中闪过一丝对回忆中美好瞬间的眷恋,但这美好恰似划过夜空的流星,转瞬即逝,只留下更为深沉的黑暗。“可我万万没想到,那所谓的热情背后……隐藏的竟是……竟是饥饿!”
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股恐惧如同汹涌的电流,瞬间传导至我的全身:“从那之后,我带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了……先是司机,紧接着是工程师,最后连我的秘书也不见了……我去问那些姑娘,她们总是笑着告诉我,人已经提前回去了。但我心里清楚得很,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太不对劲了!”
“我满心恐惧……但又无比渴望知道真相。一天夜里,我偷偷跟在了几个姑娘身后,她们身着白色的裙子,走路的姿态轻飘飘的,就像……就像没有重量的幽灵一般。我一路跟着她们来到了柳府的后花园……然后,我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恐怖场景。”
春生的声音中充满了生理性的厌恶与精神濒临崩溃的绝望:“她们……她们竟然在后花园里燃起了火堆,火光肆意跳跃着,映照出她们那扭曲狰狞的面容。紧接着……紧接着我看到她们抬着一个东西,然后拿起刀子……残忍地将那东西大卸八块……鲜血……鲜血淋漓的场面……她们把那些碎块扔到火上,开始烧烤……”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仿佛真真切切地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烤肉气味。春生在我脑海中痛苦地喘息着。
“我当时吓得呆若木鸡……转身就想拼命逃跑。可就在我转身的刹那,火光照到了一颗滚落在地上的头颅……天啊……我看清他的脸了!那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助理……新明!”
他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与绝望,几乎要将我的灵魂震碎:“我尖叫着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她们发现了我。那一道道冰冷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就像……就像看着一块新鲜的、任人宰割的肉……”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这时,柳烟小姐出现了。她先是看了看我,又转头看向那些姑娘,然后对她们说了几句话……我听到她说,‘他不一样。他是辛酉年乙亥出生的。而且……他是我的红人。’”
“她们没有当场杀我……”春生的声音愈发空洞,带着一种被黑暗吞噬、被邪恶玷污的绝望,“可她们……她们竟然逼我……逼我吃下了新明的肉……那肉已经烧焦了……还带着淋漓的鲜血……”
他痛苦地尖叫起来,那声音凄厉而扭曲,仿佛又将我拽回到了那个恐怖至极的夜晚。我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种被迫吞食同伴血肉所带来的恶心、屈辱,以及精神上遭受的巨大创伤,这种感觉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直直穿透了我的灵魂。
“我……我活下来了……”春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可那绝望的意味却比死亡更加沉重,“从那以后……我才知道,柳府白天活动的人是人,而晚上活动的人不一定是人!……而我永远被困在了这里……永远……”
就在春生的声音带着凄凉的余韵渐渐消散时,另一个声音突然炸响,带着一种粗鲁和讥讽,生硬地打断了他。
“蠢货!你上次说的不是这样的!”那个声音带着一股秋日肃杀的冷意,听方向应该是第三座坟墓,那座之前传来坚硬撞击声的。“上次你不是说新明是司机吗?今天怎么变助理了!你这没用的东西,连死后的故事都讲不一致!”
春生瞬间像被激怒的困兽,原本虚弱的声音骤然扭曲成尖锐的嘶吼:“闭嘴!你这挨千刀的废物没资格说我!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你那点破事也好意思提!”
“你找死!”秋坟的声音变得更加暴躁,仿佛里面的亡者正在愤怒地挣扎,泥土下传来隐约的翻滚声。
两道声音在黑暗中隔着坟墓互相谩骂、攻击,带着强烈的恨意和怨气,不像死者的追忆,更像是被困在一起、永无宁日的囚犯。这种恐怖的“坟头吵架”比之前的惨叫声更加诡异,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和恶心。
“别吵了!”
就在它们越吵越凶时,一个低沉而成熟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制住了春生和秋坟的争吵。听方向,这声音来自第四座坟墓,那个之前传来吸食声的地方。
嘈杂声立刻平息了下来,只有春生还在不甘心地发出几声低低的咒骂。
“东方不败大哥,不是我想吵,”春生像是找到了靠山,立刻带着哭腔解释道,“是他爱惹事!非要找我麻烦!”
“行了,我知道。”那个被称作“东方不败大哥”的声音淡淡地回应,听不出喜怒。“要不东方不败大哥,你再说说你的遭遇吧!”春生立刻谄媚地请求道。
“好吧!”东方不败大哥简短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像春生那样带着哭腔和委屈,声音很沉稳,即使讲述自己的死亡,也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叫东长天,大家都习惯叫我东方不败。”他自报了家门和绰号,证实了我的猜测。“我是一名雇佣兵,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那次任务出了点岔子,和组织走散了,我和三名战友糊里糊涂地就流落到了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