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煞圣君不闪不避,任由对方欺近身来,口中发出一阵恣意疯魔般的笑声,似对陆离有此反应,大为欣喜。突然,斜刺里挡出一人,陆离收势不急,噗的一声,手中匕首已然没入那人小腹,涔涔鲜血透体而出。
“好孩子,娘……娘不怪你。”眼前,母亲手掌轻抚上他脸颊,陆离只在死命摇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觉脑中一片空白——是梦么?这一切应是一场梦罢?恍恍惚惚,陆离眼中望来,仿佛周围所有事物都在变得越发朦胧模糊,这雪何时会停?这夜又是太过漫长……“孩儿,记……记住娘的话……”身上血淌如注,中年妇人渐渐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伸出一对血掌捧起陆离脸庞,她纵舐犊情深,万般不舍,刻下却也做不得什么,心底无限温情只能化作一二叮咛,“……好好……好好活着……”终于,她的眸光黯淡下去,像是蒙了一重灰影,手掌倏然滑落半空,尽显无助悲凉。
陆离身如筛糠,哆嗦着手掌,小心地按住母亲的伤口,血渍渗过十指缝隙,仍是不住地流着,浸染衣衫,满目殷红。“啊、啊、啊……”双手死命抱紧脑袋,陆离只觉肝肠寸断,满头满脸的血气更逼得他几欲癫狂,短暂失声过后,陆离终是仰天悲鸣,那股撕心裂肺之痛,仿佛便有成群狰狞恶兽,正在对己凶残扑咬啃食一般。
“精彩、精彩,哈哈……精彩至极!”极煞圣君目睹这般凄惨景象,竟是极为兴高采烈,一张脸上满是病态般的笑意,“就是这般!就是这般!哈哈哈……”“杀了你!杀了你!”陆离愤怒地咆哮着,声嘶力竭,尤是稚嫩的脸庞上,神色五官几近扭曲,“我要杀了你!”少年语音青涩却又尽显凄厉,透着无边杀意。一夜之间,双亲惨死面前,陆离胸中早是恨意滔天,自己纵有万死,也要将这极煞圣君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啧啧,终是个乳臭未干、毫无见地的娃娃。”看着陆离那副痛不欲生之状,极煞圣君却是嗤笑一声,全然不以为意。“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陆离神情狞厉,貌若鬼煞,双目赤红几欲滴出血来,那攥起的拳头,在冰冷的雪地上,发疯似的不住拼命捶打着。极煞圣君这时仰头望天,视线融进黑沉夜色当中,寒声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无情无义,是为天地,方得世间万物之供养……”话声之中,陆离缓缓站将起来,不知是因愤怒抑或恐惧,他整个身子都在连连颤抖。极煞圣君对其仅是一瞥,便又续道:“……本座既修无情大道,效法天地,自要斩破一切世俗情障。要怪就怪你心地太好,不该遇到我。”陆离只恨恨怒视着极煞圣君,于对方言语,浑若不闻,而他眼中却似要喷出火来。
“啊——”一声大吼,有如火山迸发般,从陆离嘴中发出,这一刻,他被无尽仇杀之意笼罩,而那满腔激恨,更似要将其整个人撑得爆裂开来。他狂吼着,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抡拳直冲而上。“砰!”陆离一拳打出,正中极煞圣君小腹。“砰砰砰……”又是一通乱砸,陆离毫无章法地拼命挥动着手臂,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恨不能将眼前这恶贼捶成一滩肉泥。极煞圣君嘿嘿冷笑,任由对方死命抡砸击打,全然不以为意,仿佛陆离越是愤怒绝望,他便越是志得意满。陆离不住挥拳,打到极煞圣君身上,每次竟似砸在一块极硬铁板之上,震得指骨剧痛。如此打得数下,对方固然无事,他自己双手却已变得皮开肉绽,鲜血直冒。极煞圣君发声长笑,一股无形气劲旋即透体而出,忽向陆离飞撞过来。陆离不及反应,下一拳尚未挥出,便觉迎面驰来一股大力,猛地将他掀翻在地。
“啊——”没有半分迟疑,陆离愤然爬起,嘴里大喝一声,势如疯魔般再次冲上。“砰!”极煞圣君身形依然未动,陆离却是又被重重摔跌出去。
“啊——”纵声呐喊,陆离艰难爬起,全然不顾周身痛楚,卯足气力,复又向着面前大仇,悍然冲上。然而,这次陆离仍未碰到对方半点衣衫,遂有无形巨力袭来,他便身子一轻,抛飞在了丈许之外。
冲、冲、冲!被一次次轰退倒地,陆离都是挣扎起身,又一次次悍不畏死般欺身而上。陆离此番之举,无异自戕,瞧在极煞圣君眼中,却是引得后者愈发肆意张狂,冷笑连连。
“小娃娃,现在咱们再玩点有趣的。”极煞圣君说着,身上涌出数道血雾,宛似灵蛇隔空直奔陆离而去,后者躲闪不及,浑身上下登被血雾缠住。陆离挣扎几下,便已动弹不得,这些血雾缚在身上,竟是坚韧不啻绳索。而在那些血雾拉扯之下,陆离身子腾空,径往极煞圣君这边飘来。
“呸!”刚到对方身前,陆离立时将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吐了出去。两人相距既近,这一下趁其不备,陆离只道必能正中。岂知血沫飞溅,离那极煞圣君面门尚有半尺,像是突遇无形阻碍,便即止于半空。“顽皮。”极煞圣君说着,又是分出一道血雾,将陆离嘴巴封住,这才拂开血沫。陆离目眦欲裂,纵然口不能言,心中却把所有诅咒恶毒之词想了个遍。
极煞圣君以指触额,摇摇头道:“无知蠢物。血亲本为天生桎梏,本座今日为你斩却,有何不好?”突然,他右臂一挥,手间登有诡异血雾涌出,扑向中年妇人尸身。陆离见状,便要对其喝阻大骂,无奈苦于口舌受堵,话到嘴边只是化作“呜呜”闷叫。极煞圣君也不理会,操纵那团诡异血雾,同样是将中年妇人尸身吸食成干,这才作罢。随着诡异血雾召回,那把插在尸身上的精雕匕首便被他顺势取了过来。
双亲横死,尸身受辱,而目睹一切的陆离,此时此刻,早已痛不欲生。极度悲愤之下,陆离嘴中呜咽嘶鸣,凌空被捆手脚又是开始拼命挣动。极煞圣君轻哼一声,驭使陆离周身血雾陡然收紧,大力之下,竟如精钢套索,勒之筋骨几欲断折。陆离硬是强咬牙关,脸色青白变换,撑到最后,竟无半分屈服。
极煞圣君禁不住目露赞许,阴恻恻道:“哟,不错,不错!小小年纪,骨头还算硬气,倒也合了我意,就是不知接下来,小朋友,你又能挨得几时?”他长笑一声,收了匕首,双掌忽拍,瞬间连结数道奇怪手印,同时,嘴中念咒声起。下一刻,只见在他手印上方,成串血光勾连闪现,倏然汇聚,竟是当空化作一朵血色妖莲,浮其胸前,冉冉而动。那血色妖莲甫一显现,花瓣奇艳纷绽,其上纹路遍布,交错诡异,像是什么鬼符密咒,而在花瓣纹路之内,隐约似见缕缕鲜红血液不住流淌。“此物名唤‘净莲血咒’,乃我血宗独秘,如今便宜你了。”极煞圣君说完,就见那朵血色妖莲形同活物,花瓣翕动竟似飞羽巧翅,直朝陆离额间飞来。眼看净莲血咒迎面逼近,陆离却也不闪不避,极怒之下,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目眦欲裂,所透杀意如刀似箭,恨不能在这大仇身上扎出个千创万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