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从耳边响起,陆唯一立刻擦了擦微湿的眼角,将转椅调直转向门口。
来人正是小小男朋友李方阳,他今天穿着一身藏蓝色休闲西装,上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有系,显得正式又不过分拘谨。
他有一张英挺而削瘦的脸,整齐上挑的剑眉,挺鼻梁,薄嘴唇,利落的短发。他的眉头时常蹙在一起,使得额头中间横生了川纹。再加上他那双仿佛历经沧桑重度忧郁的眼睛,使得整个人无端老气很多。
他站在陆唯一面前时,有些炫目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身后形成金色的边际,这个情景让陆唯一恍惚间有些熟悉,一瞬间,脑海里突然迸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们以前见过!
陆唯一伸手挡了挡阳光,歪了歪头,目光毫不避讳地朝他脸上看去,他的左眼角处有些擦伤的痕迹,嘴角一边已经微微肿起。
“又受伤了……”陆唯一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自从小小介绍他们认识后,李方阳就把她这里当成私家医院一般,有伤即来。她倒是没什么,来者都是病患,只是他这受伤频率也太高了,真不知道小小怎么受得了?
他走到在桌子前停住,看着一桌子照片试探问道:“一一,小小来过了?”
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他,陆唯一的心里就莫名升起一丝烦躁,所以连带着对他也没什么好语气。
“一一不是你叫的,李律师,”陆唯一冷冷开口:“我记得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请叫我陆医生!”
“……”他愣了愣,随即喉结处艰难吞咽一下,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不起,我忘了…”
陆唯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起身走到医药柜开始准备消毒棉,消毒药水等。
“一一,其实我今天是来……”
“我说过了,麻烦你记住,叫我陆!医!生!”陆唯一提高音量冷冷打断他,“好了,坐到病床上等我吧!”
他似乎没想到陆唯一语气会如此生硬,几番欲言又止之后,才认命般挪坐在病床上。
陆唯一拿着盛药的盘子走到他身前,用镊子从一次性袋中取出药棉,然后用药棉按压他已经微微肿起的嘴角。他的脸部肌肉一瞬间紧绷起来,没有吭声。
她不禁叹息,男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竟然会喜欢这种血腥暴力的运动。尤其这个家伙隔三差五被揍得鼻青脸肿,真是差劲透了!
“又被揍了?”
“啊?”李方阳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和他说话,连忙道,“我没事,习惯了!”
陆唯一听罢轻哼一声,斜了他一眼继续道,“别哪天连累小小给你收尸就好。”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我知道,你在办离婚手续。”
李方阳缓慢开口,声音显得十分低沉,还带着一点点痛楚的滋味,似乎要离婚的是他。
陆唯一手指微微顿了顿,继续目不斜视地为他处理伤口。
“好了,起来吧。”陆唯一吐了口气,随手将棉棒扔到废弃盒里,抬起头直视李方阳,“李律师有话直说吧,张国强找过你?”
小小走后她便发现,用来装照片的袋子上面印着李方阳律师行的logo,细想起来她与李方阳毫无交集,平白无故,他犯不着偷拍她。
李方阳缓缓点头,声音低沉道,“几天前,张国强到我们律师行委托离婚官司……”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他准备起诉你!”
“他起诉我?起诉我什么?”陆唯一反手按了按僵直的颈椎,哑然失笑。他为什么要告我?难道是因为对我给的“分手费”不满意吗?
李方阳看看她,深深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你还是自己看吧。”
陆唯一接过状纸,上面写着”诉状起草”四个大字,满满的一大篇控诉都是来自张国强。
“妻子陆唯一在婚姻期间未曾履行夫妻义务,在长达2年的婚姻关系中,对丈夫张国强合理的性行为不予理睬,甚至实施长时间的冷暴力,甚至身体暴力,对他个人精神及肉体均造成极大伤害。所以特此单方面起诉离婚……要求陆唯一净身出户,还要登报道歉。
“无法履行夫妻义务,净身出户,登报道歉……”陆唯一轻轻喃喃着这几个字,心头的一点点苦涩迅速蔓延到全身各处,堆积而成变成大写的耻辱二字。
张国强竟然这么无耻,她没有计较他婚内出轨,还将房子过户给他。他倒好,不仅想要全部的家产,还要她身败名裂!这样,太贪心也太恶毒了!
“你……”李方阳声音显得有些干涩,“你还好吧?”
他的话语声将陆唯一拉回现实,所有的情绪一瞬间都被封存在心底,再抬起头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李律师,请你帮我转告我前夫,该给他的我已经都给他了,至于其他的东西,让他不要多想。真的无法好聚好散的话,我不介意和他对薄公堂!”
李方阳沉默许久,眼睛闪了闪道:“其实你……”
他的话才开始,陆唯一便轻描淡写地打断他,“不好意思李律师,我有些不舒服,你先请回吧。”
说完便将转椅再次转向窗外,李方阳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好道,”你有我的电话,有需要的话随时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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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停车场里,李方阳烦躁的将外套脱下扔到副驾驶,又懊恼地扯掉上衣两个扣子。
在律所里见到张国强的时候,他正在和他们律所一个律师侃侃而谈,他事后好奇的和那个律师打听张国强的来意,万万没想到,他是来起诉离婚的。那个律师还说,虽然他婚内出轨,但他不同意妻子给他的赔偿。
李方阳废了些心思把这个案子接到自己手中,成了张国强离婚官司的代理律师。
约见了张国强,言谈中张国强丝毫不顾及夫妻情分,义愤填膺地声讨唯一,由于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强忍着没有出手打他。
他也私下派人私下去查,才发现唯一竟然已经偷偷签了离婚协议,不仅这样她还私下和张国强做了房产转移,将自己名下的一些资产过给他。
看到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在地铁口的照片,他心里酸酸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没人看到的瞬间,唯一都是这样一个人硬撑着挺过来。
他本以为自己心上这块伤疤早已长成真正的血肉了,可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突然感觉那个位置开始发痒发热,然后一点点裂开,淌出了鲜红的血液。
透过车前面的玻璃望向13楼的窗口,李方阳嘴里禁不住自言自语:“为什么,你结婚了还是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