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回忆复盘 心潮起伏
林宇的指尖拂过舱壁上流淌的量子玻璃，液态蓝光在他的触碰下泛起细密的涟漪，仿佛将整片星河揉碎在掌心。神经接驳装置撤离时残留的酥麻感，如同无数细小的电流在太阳穴处游走，记忆如同被唤醒的沉睡巨兽，裹挟着浓烈的情感从意识深处喷涌而出。
他的思绪首先坠入那间充满霉味的破旧小屋。全息舱瞬间模拟出二十年前的场景，剥落的墙皮下露出斑驳的红砖，一盏锈迹斑斑的煤油灯在墙角摇晃，昏黄的光晕被穿堂风搅得支离破碎。十二岁的林宇蜷缩在结满补丁的棉被里，冻得通红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奶奶嶙峋的胸口。窗外的北风如同发狂的野兽，将窗棂撞得哐当作响，玻璃缝隙里钻进的寒气在棉被边缘凝结出晶莹的白霜。
"宇儿别怕，等开春咱们就糊上新窗纸。"周桂兰枯瘦如柴的手臂紧紧环着孙子，布满裂口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老人灰白的发丝凌乱地垂在布满老年斑的额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药味。她从打着补丁的围裙口袋里掏出半块硬得硌牙的饼干，用颤抖的手掰下一大半塞进林宇嘴里，自己却只啃着碎屑，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奶奶不爱吃甜的。"
"情感共鸣指数92.6%。"AI助手艾拉的全息投影在蓝光中浮现，她身着的银色紧身衣流动着液态金属光泽，电子蓝的眼眸中数据流如银河般流转。修长的手指划过虚空，调出一串跳动的数据，"在'童年困境'场景中，你的多巴胺与催产素分泌曲线峰值，打破了该模块自项目启动以来的所有记录。"
林宇却恍若未闻，目光死死盯着投影里奶奶布满裂口的手指。那些在虚拟世界里真实可感的饥饿与寒冷，此刻在他眼中化作了精密的算法代码。他突然意识到，连奶奶咳嗽时肩头的颤动频率，都是经过千万次模拟调试的结果。
高考失利的记忆如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舱室。温度骤降至零下，全息投影切换成暴雨倾盆的街道。十八岁的林宇浑身湿透地瘫坐在考场外的水洼里，怀里紧紧抱着被雨水泡得发胀的准考证。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混着考场内传来的欢呼声，在他耳边炸响。
"杏仁核活跃度378%，已触发二级情感预警。"林宇喃喃自语，伸手想要触碰投影里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年，指尖却穿透光影，触到的只有量子玻璃冰冷的表面。
艾拉的声音适时响起："该场景旨在测试人类在重大挫折下的心理韧性，你的持续抗争行为为研究提供了珍贵的数据样本。请注意，此刻你的前额叶皮层活跃度正在急剧下降......"
最刺痛神经的，是创业失败的片段。全息舱内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砸门声，三个彪形大汉的虚拟影像撞破不存在的房门闯了进来。催款单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满地狼藉的办公室里堆积成山。林宇看着虚拟的自己跪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额头抵着老张遗落的烟盒，耳边回荡着那句带着哭腔的"对不住"。
"原来背叛场景的AI角色植入了情感波动算法。"林宇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老张回头时那个愧疚、犹豫又解脱的复杂表情，根本不是偶然......"他注意到艾拉的投影中，老张的面部数据正在进行三维解构，每一个微表情都被拆解成精确的代码。
当记忆放映到奶奶临终的病床前，舱内突然弥漫起淡淡的艾草香——那是系统根据他的嗅觉记忆精确还原的气味。林宇看着虚拟的自己抓着奶奶逐渐冰冷的手，突然发现，在游戏世界里，他从未注意到老人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愧疚。
"如果当时我能察觉到......"他的声音哽咽。
艾拉立刻调出神经反应图谱："在该场景中，你的前扣带回皮层异常活跃，显示出典型的'未完成情结'。值得注意的是，你的海马体记忆编码出现了罕见的情感增强现象......"
随着回忆的深入，舱壁上的数据瀑布开始重组，将他的人生轨迹拆解成无数条闪烁的曲线。林宇看着那些代表选择节点的分岔线，突然意识到每个困境中，系统都为他预留了至少三种隐藏选项。高考失利后，如果选择复读；创业初期，若能建立更完善的资金监管机制......
"这些选择分支都被我的情感冲动覆盖了。"他惊觉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
艾拉的全息影像再次浮现，这次她的电子蓝眼眸中多了一丝人性化的微光："你的反思行为，正是'命运茧房'计划的重要观测指标。人类在虚拟世界中经历的痛苦，能否转化为意识层面的进化？"她的指尖划过舱壁，调出一个全新的界面，"现在，你可以对已结束的游戏进行局部复盘。要试试改变某个关键节点吗？"
林宇凝视着悬浮在眼前的时间轴，那些痛苦的记忆如同星图上的坐标。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伸出手，指向了那个最沉重的节点——奶奶病重的那个雨夜。量子玻璃泛起涟漪，新的数据流开始疯狂奔涌，一场改变命运的实验，即将重新启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