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茧·第七章：身心俱疲 生命终结
十二月的寒风裹着冰碴子，将防盗网刮得吱呀作响，锈屑混着细雪簌簌落在窗台。林宇把薄被又往上拽了拽，补丁摞补丁的布料磨得脖颈生疼，露出的棉絮早已板结成硬块。他的指甲深深抠进墙皮剥落处，指缝间渗出的血珠与墙灰混在一起，在昏黄的台灯下凝成暗紫色的痂。
床头贴着泛黄的电费催缴单，数字旁用铅笔写着"还剩3天"。房东王婶第五次塞进门缝的字条皱巴巴地躺在泡面盒堆里，圆珠笔字迹被油渍晕染："林宇，再不给钱就叫派出所！"他伸手去够枕边的降压药瓶，倒出最后两粒白色药片时，铝箔板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突然，灯管"滋啦"爆出火星，整个屋子陷入黑暗，唯有窗外霓虹灯的红光透过蒙着灰的玻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工地上蒸腾的水泥灰裹着雪粒，呛得人喘不过气。林宇扛起两袋水泥时，眼前突然炸开无数黑点。钢架在脚下剧烈晃动，他死死攥住生锈的扶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站稳。老周冲过来扶住他，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急得直跺脚："宇子！你脸色比墙灰还白！"保温杯递到他嘴边，温热的姜茶混着血腥味在舌尖散开。林宇推开杯子，喉间溢出苦笑："老周，三百块够买二十袋面粉，够我活两个月。"
在"百味香"小餐馆后厨，不锈钢水池泛着油腻的光。林宇的手掌被碎瓷片割开时，鲜血滴在洗洁精泡沫里，瞬间晕染成诡异的粉色。领班李姐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来，红色指甲捏着创可贴甩在他脚边："别把脏血弄到碗上，客人要投诉的！"他弯腰去捡碎片，后腰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整个人栽进污水横流的水池。头撞在池壁上的闷响惊动了后厨，帮厨小吴吓得尖叫，而李姐只是皱着眉嘟囔："装什么装，这点伤就扛不住？"
平安夜的雪下得铺天盖地。林宇缩在漏风的窗边，看着楼下穿红棉袄的小女孩举着糖葫芦跑过，父亲的大手紧紧护着她的后背。他摸出枕头下的存折，三百元余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存折边角还留着奶奶的指纹。去年这时，奶奶用省下的鸡蛋给他煮了碗面，面条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而此刻他的胃里，只有便利店过期的豆浆在翻涌。
凌晨三点，疼痛如潮水般漫过全身。林宇蜷缩在冰凉的被褥里，冷汗浸透的蓝布衫紧贴着后背。胸腔像被滚烫的铁钳死死夹住，每呼吸一次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他颤抖着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却碰倒了奶奶的相框。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中，照片里奶奶穿着蓝布衫，正站在菜市场的摊位前，佝偻着背捡拾别人丢弃的菜叶。
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高考前奶奶踮着脚往他书包塞的茶叶蛋，苏晴发梢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老张粗糙的手掌把鸡腿塞进他碗里，小李推眼镜时专注的侧脸......这些画面在意识模糊间交织成网，将他越缠越紧。林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摸到满手冰凉。
雪不知何时停了，天地间一片死寂。林宇的手指渐渐松开，滑落的照片上，奶奶的笑容永远定格在泛黄的相纸里。远处传来新年的钟声，绚丽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映得出租屋的玻璃五彩斑斓，却照不进这间寒冷的屋子。这个曾在命运泥沼里拼命挣扎的年轻人，最终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闭上了眼睛，带着满身的伤痕与未竟的遗憾，永远地沉睡了。
晨光爬上斑驳的砖墙时，送牛奶的陈阿伯发现了紧闭的房门。他透过结霜的玻璃看见蜷缩的身影，慌忙叫来房东。破门而入的瞬间，冬日的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满地散落的照片、皱巴巴的病历单，还有那张被泪水晕染的创业计划书。林宇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终于摆脱了尘世的枷锁，在这个新年的清晨，与命运签下了最后的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