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奶奶病重 无力回天
梅雨季的潮气钻进老房子的每道裂缝,周桂兰的咳嗽声在霉味弥漫的夜里格外刺耳。林宇翻了个身,借着窗外路灯的微光,看见奶奶佝偻着背坐在床边,花白的头发在夜风里轻轻颤动。"奶奶,您又咳了?"他摸索着打开台灯,昏黄的光晕里,老人慌忙把带血的手帕藏进袖管:"没事,呛着了。快睡,明天还要上班。"
那天林宇收工特别晚,暴雨把城市浇得发亮。他攥着湿透的工牌冲进家门,就看见周桂兰蜷在灶台边,青花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尖锐的瓷片。"奶奶!"他膝盖重重磕在瓷砖上,伸手去抱那具轻得像枯叶的身体。老人的眼皮微微颤动,枯瘦的手指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襟:"宇儿......"
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林宇盯着墙上的电子钟,秒针每跳动一下,都像在切割他的神经。"患者心衰伴多器官衰竭,必须马上住院。"穿白大褂的王医生推了推眼镜,病历本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押金先交三万。"他喉咙发紧,攥着缴费单的手指关节发白——那串数字,是他在工地搬半年砖都凑不齐的数目。
借钱的日子像在泥沼里挣扎。林宇先是敲开了远房表叔家的门,表婶隔着防盗门露出半张脸,金耳环晃得他头晕:"不是不帮你,我们家房贷还没还上呢......"在工地宿舍,老周从枕头底下摸出皱巴巴的五百块:"就这么多了,孩子,对不住。"林宇红着眼眶接过钱,瞥见老周儿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贴在墙上,烫金的字刺得眼睛生疼。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味混着周桂兰身上淡淡的艾草香。林宇用棉签沾湿她干裂的嘴唇,老人凹陷的眼窝里蓄满泪水:"别借了......咱回家。"她的手凉得像冰,却还努力想抚平孙子皱起的眉头。林宇把脸埋进老人单薄的肩头,泪水洇湿了病号服:"等您好了,我们去海边,您说过想看浪花......"
暴雨在第七个夜晚倾盆而下。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撕裂寂静时,林宇正给奶奶擦拭浮肿的小腿。周桂兰的手突然紧紧抓住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宇儿......好好活......"仪器尖锐的长鸣响起,林宇疯狂按压着老人的胸口,指甲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血痕。护士冲进来时,看见这个年轻人跪在地上,把脸贴在老人心口,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料理完后事,林宇独自回到老屋。墙角的煤炉积满灰,灶台上还放着没吃完的咸菜。他摸到枕头下的存折,三百块的余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墙上的相框里,穿蓝布衫的周桂兰笑得温柔,照片边缘被摸得发毛——那是林宇小时候,奶奶省下粮票去照相馆拍的。
从此,工地上那个总是沉默搬砖的年轻人,眼神里再没了光亮。他机械地重复着每一天,任凭水泥灰落满肩头,任凭领班的叫骂声在耳边回响。深夜收工后,他常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听着浪涛声,把攥紧的拳头抵在胸口——那里藏着枚泛黄的平安符,是高考那天奶奶塞进他笔袋的。潮水漫过脚踝,又悄然退去,就像生命中那些抓不住的温暖,终将被黑暗的命运潮水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