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中考
不出所料，姐姐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
出成绩那天，她很淡定的在家里边看电视边吃西瓜，而伯母一直从客厅走到厨房，从厨房就走进主卧，只听见门哐当一下又哐当一下，耷拉着一双拖鞋，一会插着腰出来看看我们，我们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荻荻说：“妈，你不要这样一直走来走去，挡着我看电视了。”
伯母：“就知道吃，今天你姐姐出成绩，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上午十点半，太阳照得广袤的大地出油了，伯父骑着摩托车从学校里回来。
“海菁，过来，看看，你给咱家长脸了。”伯父张开了手掌。
伯母将伯父的手牵了出来，刺眼的太阳光就照在密密麻麻的分数上。伯父的手指都脱皮了，分数就落在有着裂痕的手指之间，模模糊糊，一根手指上写一科分数，正好十科（语，数，英，政，史，地，物理，化学，生物，体育）。只见右手的掌心上用圈圈起来的阿拉伯数字６４５。
“哎呀，六百四十五分，海菁，你可真厉害。”伯母笑得像个烟盒一样，激动不已的扭着身子走过来，一把抱着海菁姐姐，荻荻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对着姐姐竖起了大拇指，我坐在一旁略显得有些多余，赶紧挪了一下位置，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还没出成绩我就大概知道了，荻荻，你可要好好学习，将来也去县里上学。”
“你们都要向大姐学习，大姐姐给你们带了好榜样，我不祈求你们以后能考上多好的大学，但是起码要上个高中，我们是被社会淘汰了，现在都有人用智能手机了，用电脑了，我们看都看不懂了，这就吃了没文化的亏。”伯母接着说。
伯父的眼睛里一会儿黯然失色，世世代代都是农民，他深知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有多么辛苦，一年四季和家门前这片田野打交道，春天播种，夏天插秧，秋天丰收，冬天也没闲着，冬天也要开始种油菜花，等到来年春天便可以作茶油。一会儿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束光，而这束光照射在了我们三个人身上，我们是他们的希望。走出大山，也带着他的梦想。
他沉默了片刻，像大山一样伫立着远方：“我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农民一个，你们还有机会，多读书，去大城市看看，你们也要学着用电脑了，我看到有人在网上买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
我听奶奶讲过，伯父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学校里数学还考过第一名，那时候家里很哭，爷爷也是从来不顾家，就在外头一两个月不回家，她一个人照料两个小孩，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伯父主动提出了退学去工作，留给自己的弟弟上，也就是我的酒鬼父亲。可是他并没有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上学时抽烟，喝酒，打架样样齐全。伯父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未成年便去了工地上班。伯父在外头风吹日晒，酒鬼父亲在教室里呼呼大睡。长兄如父，舍弃了自己的求学路，而被父亲毁于一旦。如果伯父也念了高中，他会不会也早已经走出了大山？
“只听他们说是从网上发出来的，一个叫做淘宝的地方。”姐姐说。
“淘宝，果真能淘到宝，会上网真是太神奇了，我也要淘宝。”荻荻说。
“现在啊，就要好好学习，不然就不能淘宝了。顾海芸，你明年也要中考了，就你现在的成绩，能考得上吗？”伯母说。
中考，意味着我可以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可能两周或者是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自由，在我内心深处，我真的很羡慕姐姐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县里读高中，我感觉会有一根绳子牵引着我也去到那个地方一样。我会跟随她的脚步来。虽然我对高中心驰神往，但是我内心还是没谱，左手换右手来回掰扯。
“还......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伯母哈哈大笑。“考不上就回来种田，跟我们一样，干家务，成年了就早点找个人嫁掉。”她再瞅了我一眼。“就你这样的，还不知道有人要么。”
她说的这些话，我并不觉得是一种嘲讽，而事实可能就是这样，就像放牛的孩子一样，梦想就是放牛，没有自己的认知了，一辈子呆在农村，孩子放牛，子子孙孙都是放牛。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一秒都不行，不，我要走出大山去看大海。
“现在也可以考护士，护士工作也可以的。”伯父说。
不，我做不来护士，我自己打针都怕，还要给别人打针，太难克服心理障碍了。
“还是好好学习吧，姐在高中等你。我的资料你可以全部拿去了。”海菁姐姐说。
“这还差不多，要是你们两个人都上了县里的高中，我就给你们送个饭啊，送个衣服被子啊，我们也方便，要是顾海芸没考上，饭也就不送了。”伯母说。
“海菁，你快去打个电话给外婆，跟他们报个信去，上学时，外婆就经常存鸡蛋给你吃，给他们报个平安。今天我们在家里杀只鸡来庆祝一下。”伯父说。
“遵命，爸爸。”
暑假的日子，我不敢让自己懈怠，海菁姐姐赐给了我六个毛笔字：坚持，专心，专注。
姐姐也帮助我一起制定了一个新的学习计划，还给我辅导数学和物理以及其他学科。七点中我就起来背英语，上午给我辅导一门课，出题给我，完成了给她批改，她在边看电视边吃西瓜的时候给我送一块西瓜，再指点下我哪里写得不好。
她说：“别人在玩的时候，你要踏实的学习，你要学会弯道超车，你要耐下性子，比人勤奋比人努力。你不比别人差。”
在九月一日新学期来临时，我继续在镇上的初中读书，她去了县里的高中，看着她踏入高中校园大门的背影，我知道，那是一个新的起点，有一天，我也会跟着她的脚步去到那里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