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主,云双姑娘怀孕了。”陪嫁婢女轻声说。
李长乐看着手中书卷,神情淡淡,彷佛什么也没听进去。
她是凤昭国的长乐公主,当朝宰相容华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却被府中收留的女客压得死死的。
数日后,路过后花园遇见老夫人,老夫人隐晦地哀求:“她肚子里的终究是容家的骨血,还望公主成全。”
“儿媳明白,等夫君回来一切全凭婆婆和夫君做主。”李长乐笑盈盈地,送走老夫人,对身边的陪嫁婢女说:“皇上前些日子赏了些人参燕窝,拿一些炖了给云双姑娘送过去。这人参燕窝可是好东西,有安胎的作用,对孕妇有益。”她刻意加重‘安胎’两字。
当天晚上婢女前来禀告,云双姑娘的胎没保住。
李长乐手中书卷啪地掉在地上。
二
三日后出使邻国的容华回府,举着剑冲进李长乐居住的院子,一剑刺进她的胸口,李长乐本能地握住刺过来的剑刃,鲜血从指缝中溢出,顺着剑刃滴在地上,氤出大朵妖艳的红花。
她说:“你是想杀了我吗?我是公主,如果我死了,你们整个容家都要为我陪葬。”
容华怒不可遏,眼睛里全是冰冷,“我那素未谋面的孩子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你好歹毒的心啊,连未出世的胎儿都不肯放过。”
李长乐看着容华英俊的眉眼,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可最终只化成一缕飘渺的笑,就如他们新婚的那晚,他掀开盖头时看到的那一抹倾城的笑。
“容华,从你娶我的那一刻开始就该知道,我是公主,不可能和别的女子共享一个夫君,所以只要我活着,她云双永远也别想进容家的门,更别妄想生下容家的孩子。”李长乐故意激怒他,既然他不肯爱她,那就恨她好了。只要能让他永远记得她,哪怕是恨,她也甘愿。
容华捏紧剑柄,恨不能就这样一剑刺穿她的心,“你若恨我,只管冲着我来,我只求你放过云双。”
李长乐云淡风轻地笑:“你是我的夫君,我这辈子最爱的男子,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容华面若寒霜,眼中冒着熊熊烈火,“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李长乐脸上倾城的笑容僵硬,一滴泪珠落下氤氲了地上血色的花。
三
宫中御医为李长乐诊治,说没伤到要害,只需调理一阵便可痊愈。
一身龙袍的安瑾瑜看着李长乐苍白的几乎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以前她是最爱笑的,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眉间多了一丝愁绪,再也见不到她笑了,就算笑,也是强装出来的。
她本是已故李将军的独生女,李将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李夫人郁郁而终,太后怜惜她年幼失了双亲,收她做了义女养在身边。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入宫的那天,接她入宫的宫人进去禀告,她就站在外面候着,孤零零的,小小的人儿,瓷娃娃一般的小脸,看着就叫人心疼。她的眼眶通红,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泪来,发现他在看她时,小小的人儿红着眼眶对他绽开一个笑靥,他便就记下了。
他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怕吓着她,立后的诏书早已拟好,迟迟没有盖上玺印,因他不愿用帝王的身份强迫她,他要她心甘情愿的做自己的皇后。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她抓着他的袖袍,欢快地谈论着丞相府的容华,脸上笑靥如花,执意要嫁他。他心如刀绞,面上却平静如水,只淡淡说了句:“但愿你日后莫要后悔。”
就这样,明知容华再过不久便要成亲,他还是下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长乐,离开容华吧,他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安瑾瑜语重心长地说。
“皇兄,容华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子,我离不开他,哪怕只是在一旁看着他,我也心满意足。”
年轻英俊的帝王下意识问出口:“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李长乐浅笑道:“没有容华,我活不下去。”
安瑾瑜掩在宽袖里的修长手指攥得死紧,无奈地叹息:“长乐,何苦呢!”
四
盛夏炎炎,李长乐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喂鱼,无视旁边跪着的柔弱女子。
她已经在这里跪了快一个时辰了,白皙饱满的额头汗水涔涔,精致小巧的五官透着凄苦之色,着实叫人不忍。旁边侍奉她的婢女都低下脸,不敢多言,尽管心疼自家主子,可对方是公主,以她们的身份也奈何不得。
“知道本宫为什么让你跪下吗?”李长乐慢悠悠地问,眼睛却看着池塘里争抢鱼食的鱼群,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说:“本宫好心收留你,你却勾引本宫的夫君,挑拨本宫与丞相大人之间的关系,害本宫受伤,险些丧命,你可知罪?”
柔弱女子诚惶诚恐:“云双只是一个弱女子,万万不敢做出如此歹毒之事,云双一心感恩丞相大人和夫人的恩德,从来不敢忘记,请夫人明察。”
李长乐冷笑一声,“来人啊,掌嘴。”
云双小脸煞白,不停磕头求饶,婢女用尽力气甩出的巴掌落在她白皙的脸上,顿时现出几道触目惊心的指痕。
“住手!”容华突然赶到,狠狠一巴掌将婢女掀倒,怒瞪李长乐:“你好歹毒的心,竟趁我不在府上,虐待云双。”
“要不是这个贱人,你我怎会到今天这幅局面?”李长乐咬牙道。
容华冷冷道:“公主,当初是你执意要嫁我,我从未想过要娶你,我一心要娶的是云双,是你毁了我与云双的婚事,害我成了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人。当年若不是云双救我,我哪里还有命娶你?”
李长乐看着容华戴在手腕上的佛珠,笑了起来:“容华,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你还笨的人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李长乐搬去相国寺小住,那里摆放着去世的父母和抚养她长大的太后的牌位。
以前太后尚在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她去相国寺祈福,她每次都会溜去找云双玩。云双父母早亡,得将军府好心收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甚好,即使在将军和夫人都去世,她被太后收养,也没忘了云双。在她的照顾下,云双留在将军府过得也逍遥自在。
她最开心的便是每次陪太后出宫,可以溜去见云双,带着很多宫里面才有的点心和小玩意儿,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第一次遇见容华时,便是溜去见云双的途中,满身是血的男子倒在巷子阴暗的角落里,奄奄一息。
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被吓坏了,可又不能不管他。她费力地扶起他反被他压在身下,他的唇不小心撞在她唇上,她的脸颊瞬时就红了,这是她第一次被除了父亲以外的男子亲。
她奇迹般的将他背回将军府,请来大夫为他诊治。揩去他脸上的血污,看到他英俊的眉眼,便动了女儿家的心思,将母亲送她的佛珠擅自戴在他的手腕上。
父亲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母亲怕父亲杀戮太重,整日念经为父亲祈福,这串佛珠是母亲从相国寺德高望重的老主持那里求来的护身符,保她平安。
临走时,她嘱咐云双好好照顾他。之后她便将宫里有什么好的金疮药和各种名贵补品想着法子往将军府送,太后和皇上只当她放不下将军府的下人们,也由着她去。
她没有机会出宫,便放心地将照顾他的事交给云双,她从云双那里得知他是位高权重的容丞相,当朝的左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日,他来宫里见皇上,她得知之后立即跑去见他。她看见他的手腕上戴着她送他的那串佛珠,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眼里全是柔情。
她笑靥如花地看着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冷峻的眉眼,眼中柔情顿消,只剩淡漠,彷佛刚才她看到的只是错觉。
他恭敬地向她施礼,然后擦肩而过,好像并不认得她一样。她心想,一定是云双没有告诉他。她求皇兄赐婚,想要在新婚夜给他一个惊喜,可他没给她机会,新婚夜他留下那样冰冷一句话便划清了两人的关系:“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娶你为妻,从今以后你我除了存着这个名分别的什么都不是,还请公主好自为之。”他决然离开新房,留下一地破碎的月光。
三日后他要纳妾,她惊讶地看到云双依偎在自己夫君的怀里,而自己夫君看着云双的眼神温情脉脉,她这才知道如果没有那道圣旨,他将会和云双成亲,报答云双救他的恩情。
怎么会是云双救他的呢,明明是自己救了他。
她不服气的当面拆穿了云双的伪面具,可他不相信她,认定那串佛珠是云双送他的,偏偏不巧的是当年送母亲佛珠的老主持早已辞世,现在是死无对证。而云双睁着一双委屈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落泪,这反倒更像她这个公主仗着自己显赫的身份和自己身为将军夫人的母亲曾对云双的恩情故意欺负这个将军府昔日的下人,也更惹得容华反感。
她一怒之下拿皇家的威仪阻止他纳妾,他更是恨她入骨。
五
丞相府的小厮赶来相国寺报信,说容华被刺客所伤受了重伤,李长乐立刻赶回丞相府,请了宫中最好的御医亲自为容华诊治,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容华一直昏迷,淡漠的眉眼说不出的好看,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容华,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不能没有你,这辈子我再也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旁人了。”却听他喊云双的名字。
三日后容华终于醒了过来,伤势渐渐好转,李长乐在他醒过来之前便离开,她知道他最想看到的不是自己。
夜色妖娆,鬼魅横行。
李长乐站在容华所居厢房的附近,远远看着那还亮着的窗棂,就算他不中意她,可她还是喜欢他。
一道黑影滑过夜色带来一阵风,李长乐看见有个一闪而过的黑影跃入容华的住处。
厢房里,黑衣人的利剑刺向床上昏睡的男子,容华突然惊醒,躲开利剑,几个回合的交手之后,容华重伤不敌,利剑狠狠刺向他,李长乐想也不想地冲过去,心里全是容华的安危。
那是她的夫君,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子。
黑衣蒙面人看到李长乐时,先是一怔,勉强收力,剑尖划伤李长乐的左肩,容华趁对方闪神捏住剑身,用内力折断甩向刺客,断裂的剑尖刺入刺客体内。
刺客趁机逃跑。容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里衣,昏倒在李长乐怀里。
御医赶来医治,号脉之后一直捋着胡须摇头叹息,李长乐哀求御医,一定要救活他。御医无奈的说了实情。
容华本就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如果没有这次的刺杀,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可是刚才刺客闯入,容华用了内力,导致气血攻心,血脉逆流,现在就算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了。
李长乐的眼泪哗哗地流出来,就算知道爹爹战死沙场她都没有哭过,因为不想娘亲担心,娘亲去世时,要她快乐的活着,她便再难受也不哭,总是笑脸迎人。可是这次她再也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
这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子,可他却死了,她永远的失去他了。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照在地上的一块令牌上,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皇”字,李长乐认得这令牌,只有皇兄的心腹才有。
这块令牌是刺客受伤逃跑时不慎掉落的,李长乐捏紧令牌,换了一身衣裳,乘马车去了宫里。
安瑾瑜一直在等她,好像知道她会来一般。
“臣妹见过皇兄。”李长乐福礼,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兴师动众地向自己皇兄行礼,皇兄一直很宠她,免了她所有的礼节,她也嫌宫里的礼数太繁复,所以也乐得如此,每次见了皇兄,都像民间的妹妹对待兄长那般没大没小。安瑾瑜走过来扶起她,“怎么突然跟皇兄这么见外,快快起来……”
胸口莫名一痛,安瑾瑜低头看着胸口插着的短剑,剑柄握在他最宠爱的皇妹手里。
李长乐默默落泪,眼里全是痛苦的恨意:“为什么?皇兄为什么要杀臣妹的夫君?”
安瑾瑜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李长乐苍白消瘦的脸,温柔道:“他手握重权,野心勃勃,威胁皇权。”猛地抱住李长乐,短剑顺势生生刺穿他的胸膛,李长乐慌得松开手。
安瑾瑜紧紧抱住李长乐,在她耳边虚弱地说:“长乐,朕当初不该答应你跟容华的婚事,朕后悔了……”
元帝七年,帝崩,因元帝安瑾瑜生前并无子嗣,留下遗诏传位左丞相容华。
登基大典上,容华称帝,封李长乐为皇后,云双为云贵妃,改国号启。
李长乐怔怔地看着换上龙袍意气风发的容华,恍然问道:“你不是死了吗?”
六
一个月后,云贵妃诊出喜脉,启帝容华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凤昭国终于有后了。
李长乐抱着一卷画坐在深宫中怔怔望着月色发呆,容华用眼神屏退所有人,轻轻走到她身后,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她。
他犹自记得第一次在宫里遇见她的情景,他揣摩很久,故意等到她出现,费尽心机想要引她上钩,却在看到她倾城笑靥时,怔了怔,打消了原先的计划,恭敬淡漠的施礼,然后擦肩而过。
可他没想到她仅凭那一面,便相中自己。
新婚夜,她惊艳的笑容在月色下有倾城之美,他愣了半响,冷冷抛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害怕自己会真的爱上她,而误了大事。
他昏迷时,她在他耳边说的话,他都听到。
她说,容华,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不能没有你,这辈子我再也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旁人了。
如今,他已皇权在握,再也不需隐藏对她的感情。
“皇后……”
李长乐回神,看着容华:“云贵妃有喜,陛下不去陪云贵妃,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吃醋了?”
李长乐浅笑:“我已经想通了,我决定不再爱你了,也不会再破坏你跟云贵妃相爱了。”
到了嘴边的温软细语全部咽下,容华的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痛,目光瞥见她怀中抱着的画卷,伸手去拿:“这是什么?”
李长乐像护着稀世珍宝一般,避开他的手。
容华朝她伸出修长白皙的玉手,带着不容反驳地凌厉霸气:“给我!”
李长乐死死抱住,容华一把夺过,打开之后,眼中顿生杀气,撕碎了画卷。
“皇兄……”看着被撕成碎片的画卷,李长乐充满恨意地看他:“你为什么还没死?”
容华冷冷看她,“你越是希望朕死,朕越是要活的好好的,活得比你长久,朕还要让你给朕生孩子。”
这一夜容华宿在皇后的长乐宫里。成亲之后,他从未碰过她,这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一次圆房。
李长乐醒来时,容华已经离开,她曾经无数次幻想与他欢好,可没有一次想到会是这样。
“皇后娘娘,云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说我今天身子不适……”
“姐姐身子不适,妹妹这就派人去请太医。”云双一身华服,恭恭敬敬地走进来,态度谦卑柔顺,“妹妹来给姐姐请安了。”
在这深宫中,她最不愿意见的就是她,可她偏偏天天跑来挨她的眼。李长乐本想找个借口让宫人打发她走,没想她擅自闯了进来,宫女太监自是不敢强拦着。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以后不用来给我请安了。”
“姐姐是皇后,妹妹不敢越了规矩,让旁人说妹妹恃宠而骄。”云贵妃恭敬地将茶水送到李长乐面前,“姐姐请用茶。”
李长乐伸手去接时,不知怎的就没接住,滚烫的茶水全洒在云双身上,宫女太监慌成一片,这时传来大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容华突然赶到,看见云双身上溅了滚烫的茶水,捂着隆起的腹部一脸扭曲的痛苦,立即让人宣太医。他冷冷看着李长乐:“皇后,朕已经立你为后,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云贵妃,一再伤害朕的孩子?
“来人啊,传朕旨意,皇后心思歹毒,胆敢谋害朕的皇儿,废去后位,即刻打入冷宫。”
七
三个月后,李长乐再次见到了当今的云贵妃,她挺着圆鼓鼓的肚子高傲地站在她面前,一改往日的谦卑柔顺,眼睛里毫无恭敬。
“姐姐,别来无恙啊。”
“你来做什么?”李长乐淡淡地问,彷佛没看到云贵妃眼中的嘲讽。
“我来看看姐姐啊,姐姐没多少时间了,有些事情总该让姐姐知道。”云贵妃盛气凌人地笑说,温柔地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姐姐可还记得当年妹妹腹中怀的第一个胎儿?姐姐赏赐妹妹的燕窝味道极好,妹妹还特地在里面加了一些红花。”
李长乐恍然看她,当初她是想过派人堕掉她腹中的孩子,可那毕竟是自己心爱之人的骨肉,她终究是下不了手,关键时刻,让人换了那碗加了红花的燕窝,可她还是莫名其妙的流产了。
“你为了挑拨我与容华,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利用?”
云贵妃冷笑:“姐姐,你知道你为什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就是因为你太心软,而且还很笨。其实皇上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救了他,而不是我。”终于在李长乐的脸上找到了震惊和心痛,云贵妃快意地继续说道:“你知道你皇兄为什么会死吗?皇上一直都在利用你,你皇兄的遗诏也不是皇上伪造的,是你皇兄自愿将皇位让给皇上的。”
容华官拜左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重权,对皇家终归是个威胁,最重要的是他狼子野心,早有觊觎皇位之心,安瑾瑜早就想除掉他。
三年前安瑾瑜借口云州大旱派他去治理暗中让杀手做掉他,却不想没有成功,还被跟着太后出宫的李长乐遇见,对他一见倾心。
容华得知安瑾瑜最在乎的是长乐公主,早就有攀交公主之意,那次受伤更让他下定决心,刻意安排了宫中邂逅。大婚之后,他故意在边境生事,又主动请缨担任使臣去邻国讲和,借机勾结邻国,以边境三座城池作为交换,助他夺得帝位。
当初容华刺伤李长乐不仅为了被堕掉的孩子更重要是为了给安瑾瑜一个警告,逼他做最后决定。
他早已将皇城的地形图以及凤昭国几个重要关口的地形图绘制出来,并跟安瑾瑜摊牌,如果自己有性命危险,那些重要地图会由他心腹立即送往邻国,到时候凭借地形图,凤昭国的领土瞬间就会被邻国的铁蹄踏破。
容华用李长乐的幸福跟安瑾瑜做了个交易,只要他把皇位交出来,他就给李长乐想要的幸福。安瑾瑜心里也清楚就算不答应,容华也有办法夺帝位,他早已与邻国勾结,邻国的军队就在凤昭国边境待命,如果他不答应,到时凤昭国的百姓也会受战乱之苦。既然自己的死和皇位可以给长乐幸福,也可以让凤昭的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他愿意交出这一切。他知她最爱容华,这也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事。
云贵妃还告诉李长乐,当年如果她没有嫁给容华,安瑾瑜就会娶她做皇后,连立后的诏书都拟好了,可为了她幸福,他什么也没说。
李长乐瘫倒在地上,泪水无声落下,口中喃喃:“皇兄……”
云贵妃睨了眼李长乐微微突起的腹部,眼中杀气一闪,转身离开。
容华身边的大太监带着圣旨进来,还送进来一杯毒酒。
数月后,云贵妃诞下皇子,被封为太子,举国欢庆。
八
容华用了三年的时间开疆扩土,整顿内政,打通与周边邻国之间的商业贸易往来,励精图治将凤昭国带入全新盛世。
然而三年过去,他始终只有一个云贵妃,一个皇子,后宫形同虚设,文武百官想尽办法往宫里送美女充实后宫,都被他拒绝。容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国事上,因此也被民间拥戴为最贤明的君主。
六月初八是云贵妃诞辰,文武百官带着贺礼前来道贺,容华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云贵妃随侍在身旁,一群舞姬翩翩起舞,为云贵妃道贺。
三年过去,云贵妃依旧还是云贵妃,后位空置。
砰地一声响,有一舞姬不慎将某大臣案子上的酒盏碰翻在地,那舞姬吓得立即跪下,瑟瑟发抖的求饶。
大臣立即命人将她推出去惩治,容华不经意地睨了眼,“等等,你把脸抬起来。”
跪在地上的舞姬缓缓抬起脸来,白净的面庞,秀气的五官,与被废处死的皇后竟有七分相似。
云贵妃脸色陡然煞白,怔怔看着跪在下面的少女,转过脸小心翼翼地观察容华的神色。
容华淡淡问,眉眼依旧淡漠,没什么表情,“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长平。”舞姬抖着嗓子回答。
“长平?”长乐?容华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起身走到少女面前,亲手扶起她,“朕累了,你扶朕去歇息,可好?”
第二日便传出消息,长平被封为乐妃,居住长乐宫。
九
“娘娘,乐妃来了。”
云贵妃漫不经心瞥过乐妃隆起的小腹,自从她被封了妃子之后,容华便夜夜留宿在她那里,如今她怀孕,容华对她更是宠爱有加,每每一下早朝便往她的长乐宫去。
乐妃福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云贵妃慢悠悠地端起茶水细细品着,并不叫她起来。身边的心腹婢女使了个眼色,所有下人全部退了下去。
“说吧,你接近皇上的目的是什么?”云贵妃的话语里自然有一股久居高位的尊贵傲气。
“臣妾没有目的,臣妾一心只想伺候好皇……”
云贵妃慢悠悠地打断:“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是故意碰翻酒盏引皇上注意的,你最好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接近皇上,你和李长乐又是什么关系?”
“臣妾不知道娘娘说什么……”
云贵妃啪地一耳光打下去,乐妃白瓷一般的脸上留下几道手痕,“你还不老实交代?”
“你让她交代什么?”容华推门进来,云贵妃慌了,“皇上,臣妾怕她对皇上图谋不轨,才……”
容华扶起乐妃,看着她脸上的巴掌痕,眼睛里全是心疼,“还疼吗?”
乐妃突然跪了下来,“皇上,臣妾有一事要禀告皇上。”
“乐妃,你有孕在身,起来再说。”容华扶起乐妃。
“皇上还记得三年前被赐死的长乐皇后吗?”乐妃抬起脸看着陡然停下动作的容华,“她是臣妾同父异母的亲姐姐。臣妾冒着性命危险接近皇上,就是为了揭发云贵妃的恶行,替姐姐和她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儿讨回公道。”
容华脸色渐渐惨白,“你说什么?”
“三年前姐姐被赐死的时候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这不可能,为何没人向朕禀告?”
“云贵妃封锁了所有消息,她怕姐姐腹中的胎儿若是个皇子会威胁到她的儿子,所以在得知姐姐有孕时,蛊惑皇上,处死了姐姐。一杯毒酒,一尸两命。”
容华眼神凛冽地看向云贵妃,“云贵妃,这可是真的?”
乐妃继续道:“当年救了皇上的不是云贵妃,而是姐姐,皇上手腕上的佛珠也是姐姐的娘亲为姐姐求来的平安符,保姐姐一生平安,是云贵妃李代桃僵,冒充皇上的救命恩人。
“皇上可知道,当初姐姐被赐死的时候,云贵妃去见过姐姐,故意告诉姐姐,说皇上早就知道这一切,故意利用姐姐……”
容华惨白着脸,气怒攻心,猛地吐出郁结在心口的一口鲜血,缓缓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隐约看见云贵妃唇角缓缓绽开的讥笑。
乐妃一步一步走到云贵妃面前,缓缓跪下,云贵妃轻笑:“做的很好,起来吧。”
乐妃依旧跪在云贵妃脚下:“娘娘,那奴婢的家人……”
尾声
启帝三年十月初八,启帝容华暴毙,举国悲恸,乐妃因悲伤过度,动了胎气,难产而亡。
有宫人在长乐宫找到一瓶装着剧毒的小瓷瓶子,乐妃的贴身婢女供出乐妃对皇上下毒之事。当夜长乐宫着了一场大火,将整个长乐宫化为灰烬,就连里面的太监和宫女也无一幸免。
一个月后,年仅三岁的太子登基为帝,云贵妃被封为太后,垂帘听政。
大殿上,文武百官齐齐下跪,大呼万岁万万岁。
隔着垂帘,云双看着匍匐在地的文武百官。她本不想这样对容华,只是李长乐已经死了三年,都不肯立她为后。当初她费尽心机才逼他将李长乐打入冷宫,以为自己会被立为皇后,可容华丝毫没有立新后的意思,反倒传来冷宫中的李长乐有孕的消息,任她巧舌如簧也无法让他处死李长乐。她不能让李长乐腹中的孩子出生,更不能让容华知道李长乐有孕,只好灌醉他,借他醉酒诱他下旨赐死李长乐。
他酒醒之后,后悔不已,整个人投入繁忙国事中,很少再去她的寝宫,她知道他在怪她,他的心里终究放不下李长乐,就算他以为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而非李长乐,就算他以为是李长乐害死他的孩子,可他心里还是只有李长乐。
大臣们为了巴结他,假借充实后宫之名天天往宫里送美女,虽然都被他婉拒,可谁也不能保证他这一生都不会看别的女子,所以,她只有先下手为强。
天底下想找两个相像的女子并不是难事,乐妃下毒自然也是她授意,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年幼的皇上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不理下首跪拜的群臣,把玩着手中的佛珠。这是先皇临终时,紧握在手里的佛珠,也是当年长乐公主送给容华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