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粉屑如同银粉,飞鸟如剪影,菌人们撑着的红伞更像晕染的红色颜料,在白色的光柱里浮动摇曳,呈现出难得一见的人间景象,毕方、陈琉璃和李瑶等还在痴迷着,浑然忘却身边的一切,洞悉到危险的海山和曹静没有惊动那两个多出来的人影,悄无声息地逐次移到朋友们身边,小声说出她们的发现,然而和前面的伙伴有空白空间的吕琰距离两个诡异的人影实在太近,再怎么小心走过去都会有所惊动,因此海山和曹静只能回身,走回到原来的位置。
毕方等继续望着前方的光柱,偶尔回头,做出挥手、招手等动作,借此吸引吕琰的注意,然而吕琰好像是榆木疙瘩死脑筋,根本就没有看到朋友们发出的信号,也没有察觉到那两个好似鬼怪般的人影。
“算了,努力白费。”海山失望不已,小声说道。
“那我们不管他了,悄悄溜走吧。”曹静压低声音,假装满不在乎地说道,“谁让他那么笨,连转头看一眼都不会。”
“他只是在全身心地投入看着那景象。”毕方小声道,“刚才我们就是那样。”
梅小七也小声道:“你们听说过吕琰的故事没有?他在长生不老之前是有妻子的,妻子就是菌人,在他和妻子相伴一生后迎来自己的暮年,眼看要离世,他的菌人妻子牺牲自己让他变成个少年继续在人世上活着。看到白光里的菌人,他会想到牺牲的妻子呀!”
“一个陷入深深回忆里的,怎么可能会心有旁骛。”李瑶有所动容,声音轻柔,“更不会看到我们刚刚的动作。”
“看在他痴心的份上,我们就不抛弃他了。”曹静低声说过,回头,眼光又停留在那两个人影上,“可他距离人影那么近,会很危险的!”
“放心,我们现在也并没有距离很远,只要那两个人影出现任何行动,我们都能来得及做出反应,不会有事的。”毕方沉着冷静,小声说着,“况且,那两个人影或许只是偶然走夜路的陌生人,也是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而已。”
“但愿如此。”李瑶柔声道。
梅小七回头盯着那个方向,忽然提高一点声调说道:“你们看,吕琰向前走了!”
毕方等回头看去,发现吕琰走出,从外面绕过,经过大家,走向白色的光柱,之所以吕琰会这样做是因为光柱里的菌人们纷纷飞出,向这边飞来,吕琰是去迎接她们。不多久,两边碰到一起,在白色光华的映照下,可以看到吕琰被撑着小红伞、停在身边的菌人们包围着,场景温馨动人。
吕琰似乎在菌人们身上看到亡妻的影子,实现了跨越生死的一场相见。
当吕琰走去的时候那两个诡异的人影还留在原地,既没有出现偷袭的行为,也没有离去,更没有被惊动,依旧盯着光柱的方向,好像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任何的外在都是不存在的。
······
“那两个人影不为所动,看上去他们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可以忽略不管。”曹静稍显轻率地说道。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方道,“可能是卫光派出的百妖中的人物。”
陈琉璃接口道:“这个可能很高,毕竟我们手里有那本书,而卫光又非常想要得到书。卫光身边有个无所不知的坟羊,对于我们的行踪是很了解的。”
“我们是作为出发往麒麟山送书的队伍之一,也在等着卫光派出人手的到来。”李瑶道。
“会是谁呢?”沈青静静看着那两个身影。
毕方摇头:“看不出来。”
曹静听不进去众人的话,以很潇洒的语气道:“你们都过虑了,草木皆兵。我看他们两个就是木偶,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出手,只会傻傻地看着——他们是田野里的稻草人。”
“何以见得?”陈琉璃发问。
曹静信誓旦旦:“这还不简单,他们若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难道就这样陪着我们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不是太小瞧我们了,太不当回事了。所以我断定,他们就是稻草人,木偶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去管他们,还是早点赶路要紧。”陈琉璃受到曹静的影响,开始对两个身影等闲视之。
毕方和沈青等不置可否。
“那就喊上吕琰,大家出发。”曹静提高嗓门,做出决定,然后回过头呼喊吕琰的名字。
当吕琰听到喊声带着菌人们走回来时,夜幕之间突然更加明亮,原本因为巨大光柱的存在让周围泛着银白色的光,这个时候夜幕里有许许多多的红光投射下来,在白色光华和红色光华的共同作用下,整个黑夜都变得灿烂耀眼,这种光亮超过最繁华州城的夜景,胜过金銮殿里的灯火。带来此种画面的是一只只蝉,浑身着火的火蝉,它们在瞬间出现,三三两两聚集一起,停留在那里,像是一千只、一万只灯笼将黑夜点燃。
夏夜的银河也不会比眼前的景象更壮观震撼。
吕琰呆住,身边的菌人则像是一个个好奇的女孩子飞过去捉火蝉,可是菌人们突然发现,这些火蝉看着可爱,却有点像毛毛虫,稍微触碰就会被烧到手、衣服和手里的小红伞,因此她们都忙不迭地飞回到吕琰身边,避之惟恐不久。
毕方、陈琉璃、沈青、李瑶、梅小七、海山和曹静看着这漫天的火蝉,心里充满担忧,又因为不知它们的来历而变得恐惧,彼此面面相觑,而李瑶、梅小七和海山突然像是发现什么秘密似地,大声说道:“我们曾经看过秋练画的百妖图册《白书传》,里面有螓妖,也就是蝉后,再结合之前重明、秋练他们身边的那些朋友,不难想到,带来众多火蝉的肯定就是梁言。”
“那么,两个人影里有一个就是梁言姑娘,那么另外一个也很容易猜测了。”毕方徐徐说道,回过身来,看向那两个身影,“元英兄弟,你说对不对?”
其余的海山等也都回过身来。
两个始终不动声色、宛如鬼物的身影才走过来,正是元英和梁言,元英道:“你们很厉害呀,通过火蝉就猜到我们的身份。”
“其实从看到你们的身影开始,我们就已经在猜测,想过是来追逐我们的卫光那边的人,然而无论怎么猜,也没有想到会是你们两个。”毕方说着,走近前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两个?”梁言出口询问。
毕方道:“因为你们是百妖当中实力很强大的,就算来追逐,也应该去追逐我们别的队伍,比如重明他们,而不是应该追逐我们这些本领低微者。”
“你们太自谦了。如果你们也叫本领低微,那么百妖当中还有谁算得上实力强大。”梁言道,“我们追逐你们,是因为你们走得慢,而我和元英也不善于走路,所以是个巧合。”
“是这样吗?”毕方、陈琉璃等问道。
“就是这样。”梁言微笑回答。
其实实际的真相并不是如梁言所说,她和元英来追逐他们,主要是因为吕琰和他们一起,元英从羊仙姑那里得知后,主动提出来追,设法取书,就是想趁机和吕琰的菌人们再交手,彻底分出胜负。
曹静大大咧咧站出来:“你们两位追我们,是为了那本书吧!”
“这是我们心知肚明的。”元英语气平淡无奇,“只要你们把书交出来,我就不为难你们。”
“你虽然本领很强,但我们也不是孬种,你说要书我们就给你,那我们怎么为人。”曹静毫不示弱,“书是不会给你的,趁早死心。”
“你能代表大家的观点吗?”元英道。
毕方、陈琉璃等都回应:“曹静的话也就是我们想说的话。”
“那么说没有再谈论的必要,只能动手了。”元英作为相柳,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看向了后面的吕琰和他身边的菌人们。
毕方等缓缓道:“书在我们身上,我们会誓死守护,直到全部牺牲,那时候你才能拿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