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骨幡的光芒如潮水般漫过往生教总坛,祭坛上的古神虚影在强光中发出不甘的嘶吼。
掌教惊恐地看着手中的鎏金面具出现裂痕,那是他与往生教首领签订共生契约的魂器,此刻正渗出黑色的血水。
“不可能!”往生教首领的指尖陷入祭坛边缘,“这些贱民的魂魄本该成为古神的养料!”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骸骨从地下水道涌出。青璃握着染血的匕首,刀尖抵住祭坛的核心阵眼,黑袍人的骨剑已经刺穿了最后一名护法的咽喉。
江灵的意识在骨幡中游走,她能看见每个骸骨战士的视角:有的看见自己被剜去灵根的瞬间,有的看见孩子被扔进噬魂鼎的惨状。当青璃将匕首刺入阵眼时,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混在千万个声音里:“该结束了。”
祭坛轰然崩塌的刹那,掌教终于认出了骨幡顶端的身影。那是他亲手处死的外门弟子王大壮,此刻却成了所有冤魂的载体。“你竟然和鬼修合作!”他指着黑袍人,却发现对方已摘下面具,露出与自己袖口相同的“血月纹”。
“他不是鬼修。”江灵的声音从骨幡中传来,“他是天衍宗‘丙戌’计划的幸存者,和我一样,本该成为你炼丹炉里的魂渣。”掌教的瞳孔骤缩,他终于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那个在实验室里打翻烛台的少年——原来他不仅没死,还带着仇恨回来了。
往生教首领见势不妙,化作血雾试图逃离。但骨幡的光芒如影随形,每一滴血雾都被钉在墙上,化作往生教千万受害者的面孔。“你们以为杀了我们就能改变什么?”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恐惧,“整个修仙界都是吃人的怪物,你们逃不掉的!”
“但至少能先掀翻你们的餐桌。”青璃的匕首已经抵住他的咽喉,而黑袍人正用骨剑挑飞掌教的鎏金面具。面具碎裂的瞬间,掌教的真实面容暴露出来——那是张布满咒文的骷髅脸,与王大壮的骸骨如出一辙。
“原来你早就死了。”王大壮的骨指轻轻触碰对方的头骨,“用活人魂魄维持肉身,难怪天衍宗的丹药总是带着血腥味。”掌教发出非人的尖叫,化作万千飞虫四散奔逃。但骨幡的光芒所到之处,虫群纷纷坠地,露出藏在其中的微小魂魄——那是他吞噬的历届掌教。
总坛的废墟中,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江灵的意识渐渐回笼,发现自己的手掌已恢复正常,幽冥骨幡静静地插在乱葬岗上,幡面的春景图上多了道裂痕,却显得更加真实。青璃搀扶着黑袍人走来,后者的手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露出底下新生的肌肤。
“他叫李明远。”青璃轻声说,“青河村的幸存者,也是当年救我弟弟的人。”黑袍人——不,现在该叫李明远——摘下破烂的斗篷,露出里面绣着槐花的内衬。那是他母亲的陪嫁,也是他在地狱里唯一的念想。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联盟的援军到了。江灵摸向腰间,发现多了块温热的石头,上面用指骨刻着“活着”二字。她知道,这是王大壮留给她的最后礼物。骨幡在风中轻响,仿佛无数冤魂在耳边低语,又像是某个骷髅在讲冷笑话。
“走吧。”李明远指向初升的太阳,“天衍宗的实验室里,还有三万个‘丙戌’编号的药奴。”青璃握紧弟弟的手,他的瞳孔里终于有了光彩,尽管还不会说话,却轻轻拽住了江灵的衣角。
江灵转身看向幽冥骨幡,发现幡面上的骷髅笑脸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下次再给你讲冷笑话,记得带桂花酿。”她的眼眶突然湿润,却听见李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其实他没完全消失,你看——”
乱葬岗的骸骨堆中,一具骷髅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窝里的鬼火忽明忽暗。他举起骨指,比了个“V”字手势,喉骨发出漏气般的笑声:“没想到吧?我……借尸还魂了?”
青璃的匕首“当啷”落地,江灵转身时,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王大壮——现在该叫他大壮了,因为他眼中的仇恨已经被晨光洗净——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黑市买的桂花酿,可惜摔碎了半坛。”
总坛废墟上,联盟的旗帜缓缓升起。江灵看着大壮重新拼好的骨架,突然觉得这具骷髅比任何修仙者都要鲜活。远处,李明远正在教青璃的弟弟辨认槐花,而往生教的残党正被押解着清理废墟。
“知道吗?”大壮晃了晃空酒坛,“刚才我在骨幡里看见,其实每个灵魂都有自愈的能力。只要有光,裂缝里也能长出花来。”江灵接过酒坛,指尖触到他刻在坛底的小字:“与鬼修同行,请勿靠近”。
她抬头看向天空,血月已经完全退去,几朵白云正慢悠悠地飘过。大壮的骨指指向云隙间的蓝天,那里有只鸟正拍打着翅膀,飞向更高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重生吧。”江灵轻声说,风吹起她的发丝,带着乱葬岗上久违的花香。大壮没有说话,只是将骨幡插在废墟中央,任由阳光将它镀成金色。
在他们身后,幽冥骨幡的幡面随风翻动,露出背面新刻的字迹:“凡杀不死我的,将使我更强大——以及更想喝桂花酿。”
黎明的钟声里,四个幸存者并肩走向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