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牧原区,秋康与方行的故乡。
2020年实现全面小康的目标基本达到,除开一些极其偏僻的地区或某些一意孤行不接受国家帮助的人之外,全中国都迎来了崭新的生活。
“富强、民主、和谐……”的社会也令居住在牧原区的居民迎来焕然一新的生活环境。新生活带来的现代化、便利化、整体化、安全化也使他们能更好地享受生活,然而,居住在纯阳街纯阳洞和已经翻改之后的龙头村的少数失踪居民却无法享受现在的优渥,有关他们的消息各类媒体都极为关注,甚至在不知觉中都被披上了神秘的色彩,号称他们是“诡秘的失踪人”。
自从“世界末日的前兆”出现后,从世界各地而来的专家让牧原从历史悠久的县城变成了重庆首发新编区。它的旅游产业也因为黑洞的出现而大幅度增长,并引来国内各行业人才关注,国外的NHK WORLD、BBC-Homepage、ABC NEWS、Breaking News and Opinion on The Huffington Post等各大新闻媒体也相继播报,一时间,黑洞的奥秘掀起了世界性的热潮。
关于“黑洞”的出现,媒体播报、政府机构、专家团体都各持己见,观点中各有利弊。
少数人认为那是地球灭亡前的警示,与玛雅人的预言‘第五太阳纪’有关;有人认为那只是地质板块运动导致的地面崩塌;有人则认为这是外星球物种们留下的信号;还有人认为那是神的遗迹,是古文明残留的遗迹,它只是在某个契机下被打开……
骇人听闻的谣言令许多害怕的人开始偷偷潜离牧原区,甚至有的小区已经人去楼空。当地政府机构也发现了这样的问题,于是颁布法令,开始控制人口流动量,令牧原区变成了一座新的“围城”——有些人拼命地想进去,有些的人却拼命地想出来。
曾经因为偏僻而落寞的古街,也因为旅游业的发展转变成了如今的历史长廊,尤其是龙台村一直往里走到秋康家的那条小巷,更是成为远近闻名的龙头巷。寓意其名,如一颗抬眼在苍穹的头颅。
吊脚楼檐下的红灯笼、牧水河岸畔的一横青柳、红赭石砌成的宽阔暖墙、贴有褪色门神画的楠木门、悬梁高顶上立着一连串的鎏金螺珠,古风古色的棋牌居、破旧却迎风飘扬的茶楼旗帜……这些都是它最美的景色。
特别是当地的一些特色食物,如“绿豆粉”、“糯米粑”、“油粑粑”,尤其是“麻辣洋芋”作为街边食物,最受到外来游客的青睐,获得了牧原特色食品头牌。
这里还有不少穿着古服的发簪少女和短发少年拍着写真,摆出拔剑的姿势,不过也因此,一些特色的遗传文化得以继续流传。
“麻辣洋芋、秀山米豆腐、炸绿豆粉……”小商贩的喇叭哑了喉咙地叫,吵个不停。
作为这条小巷最出名的流动摊贩,他是唯一获得食品经营许可证的流动摊。他将经营许可证挂在小推车前,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露出黝黑皮肤下的白色牙齿。
“你好,叔。我要一碗麻辣洋芋,不要香菜,要多一点的土豆,还要一块苕皮,再弄一根火腿肠,一定要剪碎哈,不然不入味。”月夕影的额头渗出了汗,她站在小摊前,眯着眼。
四月迎来了初春,万物在温柔的春风里复苏。
在这样的季节里,重庆牧原区已经是烈日炎炎。不一会儿月夕影和方涟青就热得出一身汗。今天是涟青出院的日子,也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像普通人一样逛街,和月夕影两个人一起,没有任务、没有训练。
月夕影端着一碗鲜辣的麻辣洋芋递给她,摸了摸她的额头:“涟青,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麻辣洋芋,我还记得你的口味,不喜欢吃香菜,喜欢加一块苕皮呢。开心一点好不好?今天你出院,咱们好好玩一趟再回去。”
月夕影顺着手指空隙给涟青梳理垂落肩膀的发,轻拍她的肩。
涟青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之前虽然昏迷,但是她记得发生在夹缝里的事:哥来救了她。他说过要一起回家的,可他人呢?他又是怎么来救的自己?哥到底做了什么?现在他在哪里?
她随便吃了两口,便想回家休息:“影姐,我感觉不是很舒服,不如我们回去吧?”
“哪里不舒服?给影姐说说,要是不舒服得很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看。”月夕影担忧地望着她。
方涟青微笑摇头:“没事,就是不是很舒服,睡一觉就好。”她一头分叉枯黄的长发在风里被吹开了,如牧原河畔被风得披散的柳絮。当她的笑容落在柳絮里,就像穿着橘黄连衣裙的公主在迎着光笑。
“那好,我们回去。”月夕影从衣兜里取出餐巾纸,将涟青额头上的汗擦干。
月夕影细心的照顾让涟青心底一暖,心中的焦虑都不禁削减了些。她觉得夕影姐就像哥那样可靠,不,比老哥还要可靠。
“影姐?”方涟青咧嘴笑。她轻轻地拉住月夕影的手,一直盯着她看。
月夕影疑惑地望她:“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涟青抿嘴,揶揄地说:“影姐,我哥有你真好?”
这话不说倒好,这一说月夕影顿时脸颊绯红,赧然地偏过头去,发出似蚊蝇叮咬的声音:“你在说些什么?我跟你哥没有任何关系。”
话语间,她纯净的黑色眼眸突然有了伤感:“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都不留一点消息……”
方涟青见此,便立马摇月夕影的手,温柔地说:“好啦!哥他会回来的,没想到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哥竟然欺负影姐。哼!他别被我抓到,不然我一定要说他个底朝天。”
方涟青虽然这样说,但是她也不知道方行在哪里。
“这还差不多!”月夕影嘟哝如樱花般粉嫩的红唇,像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到时候涟青你一定要帮我探探你哥的底,他那段时间可让我难过死了,还要问问他是不是看上其他女生了?他要是敢,我就把他眼珠子给扣下来!叫他不老实!”
“好!好!好!”涟青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捂着嘴偷笑。
她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越过古老的青苔石桥,走过吊脚楼古镇,才算是出了龙头巷。她们站在龙头站台上,准备坐上前往起源村的213公共汽车。
马路上此刻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与前些年的荒凉相比,恍然隔世。
“牧原的变化好大呀。”涟青目睹这十几年牧原的变化,尤其是这个地方。
她小时候常来这里,因为他们家曾经也住在这个地方。为数不多的回来,是为了给逝去的人缅怀,却没想到十年后竟会变成旅游景点。
“对呀!等你哥回来后,我们带你到处去看看。”月夕影希冀地说。
“213到了!”她突然喊。
汽车刹车停止,车门应声开启。
洛水筠此时正立在车门前,从前门的空隙走下,恰好与月夕影、方涟青擦肩而过。这时,洛水筠离去的步伐突然停止,她转头,代表着第一君混珠的黄金瞳凝在眼底。
她注视着刚才擦肩而过的女生,而方涟青似乎也有所感应,抬眸往车台望去。
一瞬间,二人相望,黄金、煞瞳遥相呼应。
“她的眼睛怎么了?”月夕影惊得一叫,因为她也顺着涟青注视的方向望去。
涟青收回煞瞳,轻悄悄地对她说:“嘘!影姐声音小点,那是金色的美瞳,可别让人看笑话啦。”
月夕影尴尬地捂住嘴,连忙对周围的人赔笑:“不好意思……”涟青自然也是抖着肩,一直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们二人还想再多看一眼,可汽车并不等人,一油门就轱辘着离开了,只留下一屁股冒着黑烟的尾气,还有硕大的车牌号在太阳里泛光。
*
洛水筠在目送公交车离去后消退了血脉力量。她不再多管,毕竟W.M.D.O已经解散,自己也随时处在被监视的环境,能够像现在这样自由出入的机会更是不多,她不会白白浪费在那些无关人员身上。
她此次来龙头巷,是来祭奠秋康的父亲。
四月的风很燥,烈日升在半空中,像是吊在蓝白色画布里的一樽火炉。她微微闭眼,沐浴在炙热阳光里,燥燥的风夹杂着河畔的鱼腥味,还有尘埃的干涩味,这里面好似也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香气,很干净、温柔,像手里捧着一簇水仙花。
四周很喧嚣,却与她无关。
“水筠,你在看什么?”
她猛地睁眼,才发觉她寻找了不知多久的他竟立在自己身旁。
这竟真的是他的味道!是夏天衣服晾干后弥散出的淡淡香味。他的味道并不难闻,也不好闻,却让洛水筠夜夜追寻,这就像钻在她心里的蚁;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她日日思念着,会重复播放他们之间的通话录音;他的身影还是那么熟悉,穿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简单的破洞牛仔裤,还带着她送的浪漫星月。
他就是秋康。牧原之战的主导者,侏罗纪之王的继承者。
他微笑着,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水筠,好久不见。”
洛水筠愣在原地,仿佛世界静止在了那刻。她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眼睛里流出一行热泪,直到她再也无法忍受得哭出了声。
秋康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肩。
洛水筠也狠狠地抱住了他,用力地捶他的背,大声哭喊:“你到底去了哪里!这么多年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往家里留信!你到底在干什么?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记忆全都停在了那一刻!”她突然害怕秋康会因为逃避这些问题而再次离开,所以她又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漆红的指甲都仿佛要将他给掐出血来。
“你不说也可以的。我只要你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就好呀,留在我身边啊!秋康……”她已经失去以往冰冷、从容的姿态,只剩下对秋康的思念,就像异地恋一年的女孩子。
她死死箍住他,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在大庭广众下放声哭泣。
秋康也紧紧拥抱她,低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遽尔,洛水筠猛地推开秋康,一脚狠狠地踢向秋康的下部。一时间,他居然闪躲不及。谁也没想到,侏罗纪之王的继承者,一个无限接近于神的主宰者竟会被人下黑手,而且如此毒辣。
“啊!”秋康惨叫,立马疼得在原地跳脚。
“咦——”注视着他们俩的路人不禁发出同情的声音。
洛水筠摩挲眼角,赶忙担忧问:“疼不疼?我刚才是不是踢得太用力了呀。”
“疼!真……有点疼!”秋康想捂,却又不好意思,只好咬牙切齿得皱眉、捏拳。
“裤子脱了给我看看。”说完,她真就有要脱秋康裤子的意思。
“哎!”秋康别过身体,“注意场合,水筠。”
洛水筠这才注意到周围,破涕为笑,哂笑着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嘛,这个状态下,我就是个普通人……”秋康拧着八字眉,倒吸凉气,苦笑着拉住她的手,“还在生气吗?”
洛水筠摇头,眼眶仍泛红:“不生气了。”
“水筠,对不起,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来见我,是准备将一切都告诉我们吗?”
“只是想来见见你。还是有很多事情没办法告诉你们。”
“你总是这样,有事情就会一个人默默地承担。你为什么不试着分出来呢?我虽然是女生,可我的肩照样能挑起重担。”
“有许多事情,不是你能承担的。”
洛水筠没说话。她松开了秋康的手,好似有些生气,佯装不搭理他。她径直走到一家蜜雪冰城奶茶店里,坐在两人桌旁,离热闹的人群很远,别着头不理跟在身后的秋康。
“在生气吗?”
“没有。”她低哼。
“我错啦!好不好?”
“那还差不多。”
她回头来,用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人,久久的。她伸手抚摸秋康的脸,他若被刀削去瘦肉的脸颊有种莫名的沧桑:“点东西喝吧,你以前不是蛮喜欢喝奶茶的吗?”
“好。”秋康也眼眶湿润地抓住她的手。
洛水筠点了一杯蜜桃四季春,而秋康点了他喜欢的茉莉奶绿。
“告诉我,这么些年,你到底去哪了?当年在牧原第一中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失去了相同时间段的记忆?你又为什么继承了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