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施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徐凡的指尖在她膝盖上摩挲，那感觉像一条冰凉的蛇，顺着神经爬向脊椎。沈昔的回复在脑海里反复灼烧，那六个字如同一枚图钉，将她钉在现实与过往的交界处。她望着床头灯在徐凡镜片上投下的光斑，突然想起沈昔工作室的落地灯——同样的暖黄光线，曾温柔地裹住他们交叠的影子。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在乎……”徐凡的声音混着空调的嗡鸣，在耳际炸开。施梦看见他喉结滚动，领带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突然想起沈昔送她的那枚，此刻正躺在首饰盒最底层，和大学时的日记本一起，蒙着岁月的灰尘。
徐凡的手掌覆上她的腰际，施梦的脊背本能地绷紧。这个动作让她回到了三年前的雨夜，沈昔在书房为她披上毛毯，指尖划过她后颈时的温度。而现在，徐凡的呼吸拂过耳垂，带着薄荷糖的辛辣，与记忆中的檀香截然不同。
“别这样……”施梦的抗议化作一声叹息。台灯的光晕里，徐凡的侧脸棱角分明，却在某个角度，与记忆中教授的轮廓重叠。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总是在寻找某种替代品，用一个男人的体温，填补另一个留下的空缺。
当徐凡的唇落在她锁骨下方的胎记上，施梦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床单。这个从未示人的隐秘，曾让沈昔在深夜里轻轻吻过，说“像朵未开的莲”。此刻，徐凡的舌尖划过皮肤，带来一阵麻痒，却再没有那种让她安心的震颤。
雨声渐歇时，施梦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徐凡的手滑向更敏感的部位，她的身体却像被抽去了力气，任由潮水般的感觉将自己淹没。沈昔的短信在视线边缘模糊，化作一片灰白，就像他们分手后的未来，没有色彩，没有温度。
“施梦……”徐凡的呼唤混着喘息，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施梦闭上双眼，任由记忆漫涌——樱花树下的初吻，深夜里的论文讨论，还有分手时沈昔收拾行李的背影。那些片段在脑海里闪回，最终定格在他回复的六个字上，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当某种强烈的感觉从小腹炸开，施梦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想起大学时的歌咏比赛，《天路》的高音部分曾让全场屏息，而此刻，喉咙里翻涌的，是无人倾听的呜咽。徐凡的动作越来越急，施梦却仿佛置身事外，看着自己的倒影在天花板上游走，与沈昔的影子重叠，又分离。
结束时，徐凡的重量压下来，施梦盯着他后颈的汗渍，突然感到一阵虚脱。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晚安短信。她摸了摸枕头下的翡翠镯子，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徐凡去浴室的脚步声里，施梦起身披上睡袍。镜中的自己，锁骨下方的红痕格外刺眼，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她打开窗，夜风裹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涌进来，吹散了房间里的暧昧气息，却吹不散心底的荒芜。
远处的路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施梦想起沈昔说过的话：“爱情就像曝光过度的胶片，看似明亮，实则空白。”此刻的她，终于明白，那些未说出口的期待与失望，早已在沉默中发酵，成为永远的遗憾。
当徐凡的手再次搭上她的肩，施梦轻轻避开。她望着他眼中闪过的惊讶，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用别人的体温，温暖自己早已冷却的心。整理好衣物，她走向门口，指尖在门把手上停顿——这一步跨出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楼道的声控灯在她脚下亮起，昏黄的光线里，施梦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昔的前女友更新了朋友圈，配图是他们大学时的合照，配文：“有些故事，适合留在胶卷里。”
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响起，施梦深吸一口气。走出宾馆的瞬间，冷雨扑面而来，却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清醒。她知道，有些路，必须独自走完；有些痛，必须学会与它共处。就像此刻落在肩头的雨，终将蒸发，留下的，是更坚韧的自己。
施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塑料椅面上留下月牙形的凹痕。徐凡最后喷射时温热的触感仍残留在皮肤上，混着浴室残留的水汽，像一层驱不散的黏腻。她机械地擦拭身体，镜中倒影被热气氤氲得模糊，恍惚间竟与十九岁那个清晨的自己重叠——同样赤裸着蜷缩在陌生房间，同样被未知的恐惧与屈辱笼罩。
凌晨两点的街道空荡如她的思绪。出租车驶过路灯下，光影在车窗上切割出明暗交替的条纹，像极了沈昔书房里百叶窗的影子。钥匙插入门锁的瞬间，施梦忽然想起沈昔总爱把备用钥匙藏在门口脚垫下，说“怕你哪天忘带”，而此刻那处只躺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
天光渐亮时，她仍睁着眼数天花板的裂纹。徐凡的话如藤蔓般缠绕心间，每一个字都在啃噬她最后的倔强。午后的阳光爬上窗台，在地板上投出沈昔常坐的那把藤椅的轮廓，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对着空椅子发了三个小时的呆。
傍晚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鼻腔。施梦站在沈昔小区外的凉亭里，裙角被吹得簌簌作响。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时，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当那辆熟悉的银色轿车驶入视线，她下意识地躲进阴影，却又忍不住探出半张脸——驾驶座上的沈昔握着方向盘，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边，与记忆里无数个清晨为她煎蛋的模样重叠。
车子停稳，沈昔下车时顺手将手机贴在耳边，唇角扬起的弧度刺痛了施梦的眼。她看着他从后备厢取出包装精美的礼盒，深灰色西装裤下的步伐轻快得陌生。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施梦才发现自己攥着栏杆的手早已失去知觉。
暮色四合，凉亭的石凳逐渐沁出凉意。施梦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想起高中时与沈昔隔着操场的初次对视，想起他在樱花树下笨拙递出的情书，想起分手后自己拨打的每一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原来有些等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无人回应的独白。
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施梦起身时，膝盖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连身体都在提醒她那些被忽视的伤痕。路过小区花坛，她看见自己映在积水中的倒影——发丝凌乱，眼神空洞，像一片被风吹散的落叶。
夜风卷起路边的传单，在她脚边打着旋。施梦弯腰拾起那张广告纸，背面歪歪扭扭写着沈昔的字迹，是某次约会时他随手记下的待办事项。指尖抚过“给梦买感冒药”的字样，泪水突然决堤。她终于明白，有些爱早已在时光里悄然变质，如同过期的药片，即便吞下去，也再解不了心头的痛。
将纸条折成小船放入积水，施梦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开门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扇门后，是沈昔崭新的生活，而她，终究成了被锁在过去的局外人。月光洒落，为她的背影镀上一层银边，像一道温柔的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