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时空榫卯
霜降后的第三日，林素问在太医院药圃晾晒当归，竹匾边缘的葛布被秋风掀起，露出下面压着的现代解剖图谱 —— 不知何时，泛黄的竹简上竟浮现出与图谱完全重叠的人体经络，穴位旁用朱砂标着 "心主神明"" 肺朝百脉 "。
姬元修的脚步声碾碎枯枝，他手中捧着从祭台底座拓下的星图，墨色衣袍上沾着青铜神像的铜锈味。"城南铁匠铺的学徒今早被发现死在淬火池。" 他的指尖划过星图中央的玉珏轮廓，"皮肤表面无伤，心脏却像被冰锥刺中，伤口形状..." "是玄鸟尾羽的纹路。" 林素问接过拓片，发现尾羽末端的分叉竟对应着现代心脏的房室瓣结构。
更夫敲梆的声音混着鸦鸣传来，申时三刻。林素问忽然想起昨夜梦见自己站在现代医院的走廊，两边病房门牌号竟变成了《黄帝内经》里的穴位名，而尽头的手术室门楣上，赫然刻着玄鸟展翅的图腾。
"去铁匠铺。" 她将解剖图谱塞进袖中，鹿皮靴底的铜铃与姬元修腰间玉珏相撞，发出清越的五音 —— 宫商角徵羽，恰好对应人体五脏。铁匠铺的淬火池泛着青黑色，学徒的尸体漂浮在水面，心口处的皮肤下透出淡淡的金纹，像极了玉珏上的尾羽。
姬元修蹲下身，指尖掠过尸体眼睑："瞳孔涣散，却在角膜上发现这种纹路。" 他举起沾着金粉的指尖，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型星图，每颗光点都对应着太医院残卷里的人体要穴。林素问突然注意到淬火池边缘的炭灰，竟画着与现代心电图相同的波形。
"是时空能量在寻找载体。" 她的声音被秋风扯得断断续续，"就像... 两个时空在互相拼接，用人体做榫卯。" 姬元修抬头，看见她眉间的金纹随着话音明灭，像古老的灯盏在传递信号。
铁匠铺的木门突然 "砰" 地关闭，炭火无风自动，火星溅在淬火池水面，竟浮现出姬元修在现代时空的倒影 —— 穿着白大褂，戴着蓝色医用手套，正在手术台上缝合患者心脏，而那患者的面容，与眼前的学徒一模一样。
"素问！" 姬元修的呼唤穿透幻象，林素问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淬火池边缘，掌心烫出焦痕。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丝帕，是她三个月前送的，边角绣着玄鸟尾羽，此刻正被他用来擦拭她掌心的血渍。
"还记得你在祭台说的话吗？"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的玉珏，"医者的使命跨越时空。" 他望向淬火池，水面的涟漪中又浮现出太医院的药圃，现代的无菌操作台与古代的捣药臼正在重叠，"或许，我们修补的不是玉珏，而是时空本身的裂痕。"
更漏声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像有千钧之力压在耳膜上。林素问听见药圃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跑回去时看见新出土的《灵枢》残卷正在自燃，火苗中竟浮现出她在现代的导师 —— 那位总在手术前用艾草熏手的老教授。
"接住！" 神秘男子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斗笠下的面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抛下的玉珏在空中划出金弧，与姬元修腰间的半片完美拼接。完整的玉珏落地瞬间，药圃的艾草竟同时开出两种花：一边是古代的紫色药穗，一边是现代的白色雏菊。
"时空榫卯需要医官之血。" 男子摘下面具，露出与姬元修如出一辙的面容，只是左眼角的泪痣呈透明色，"三年前王储暴毙，是因为他同时存在于两个时空的心脏无法承受裂隙。" 他指向淬火池的学徒，"而他，是你在现代救下的第七个心梗患者。"
林素问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急救记录，那个编号 07 的患者，正是在手术台上喊着 "玄鸟" 的年轻人。她握紧完整的玉珏，感受着两种时空的能量在体内冲撞：一边是银针入穴的温热，一边是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冰冷。
"该去祭台了。" 姬元修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中衣传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切开的时空裂缝里。" 他的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 不知何时落下的，是为现代患者，还是为这个即将崩塌的时空。
祭台的青铜神像在暮色中泛着血光，底座的星图中央，完整的玉珏正在缓缓下沉。林素问望着姬元修肩颈的疤痕，突然明白那是时空榫卯的印记，而她掌心的焦痕，正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在传递信号。
"准备好了吗？" 神秘男子的声音混着暮鼓，"当玉珏归位，两个时空的医道传承将在你体内融合，代价是..." "是忘记其中一个时空的自己。" 林素问打断他，望着姬元修眼中倒映的夕阳，"但医者的记忆，不该被时空割裂。"
她将玉珏按进星图凹槽的瞬间，神像眼中的血泪突然逆流，化作金色的丝线缠绕在两人手腕。姬元修的疤痕发出强光，与玉珏的金芒连成一体，形成玄鸟展翅的光翼。林素问听见无数声音在脑海中回响：现代监护仪的蜂鸣，古代更夫的梆子，还有母亲临终前的低语。
"记住，医道的本质是照护生命。" 神秘男子的身影渐渐透明，"无论用银针还是手术刀，都要让时空的裂痕，成为照进光的地方。"
祭台突然震动，星图上的每颗光点都化作人形，正是两个时空里被她救过的患者。他们的胸口闪烁着玉珏的金芒，像散落人间的星子。姬元修忽然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其实三个月前，我在市集看见你被选为活祭品时，就知道你会是那个划破时空雾霭的人。"
秋风掀起林素问的素纱深衣，露出里面绣着的现代医用十字，与玄鸟尾羽完美重合。她望着姬元修眼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所谓的命运，不过是两个时空的医者，在千年的时光里，为了同一个使命，彼此靠近的轨迹。
玉珏归位的瞬间，都城的万家灯火与现代医院的霓虹在云端相接，形成横跨时空的银河。林素问知道，属于她的岐黄之路，从此刻开始，不再局限于银针与草药，而是用两个时空的智慧，编织成护佑生命的光网。
而姬元修，这个与她共享时空印记的男子，正用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让她想起现代手术室的暖光灯 —— 原来，跨越时空的从来不是玉珏，而是医者对生命永不熄灭的热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