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凝寒离开华章门后,往西,来至凤尾林外。
立于林外,望向林内,一脸悲伤,满心思绪。
猛然一阵琴音,将凝寒心绪惊醒,将凝寒惊动。
觉那琴声极其耳熟,凝寒不自觉循着琴声望去,见一老者,怀抱一琴,身背一剑,自树上跃下,走至跟前。
那老者抱着琴恭敬施了一礼,道:“离绰见过公子。”
凝寒惊道:“你是……离绰?怎已这般模样。”
离绰道:“人老了,自然是这般苍老模样。”
凝寒道:“你怎在这。”
离绰道:“我跟着公子一路过来的。”
凝寒道:“我竟未曾察觉。”
离绰道:“我跟在公子身后十几年,公子不也未曾察觉么。”
凝寒道:“是啊。这琴声,我听到过三次,那唱词之音我直觉耳熟,没曾想却是你。”
离绰道:“公子怀念起过往了么。”
凝寒道:“是啊。”
离绰道:“经此一生,公子所历太多。”
凝寒道:“是啊。可是,我现在,竟不知留在这还有何意义。”
离绰道:“公子打算离去了么。”
凝寒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离绰道:“将所有留恋放下,公子也便可安心了。”
凝寒不自觉将头转向一侧。
离绰道:“这也算是一桩大事,哪能这般轻易拿定主意。不如到处走走,将所有放不下的人都去看一看,所有怀念的地方都去走一走,将这尘世中的一切心事一概了却,也好安安稳稳的好好歇上一歇。公子这一生,没能为自己活过,如今,也该为自己做一回主了。”
讲完之后,离绰默声去了。
凝寒摸去眼泪,施御空之术,行至原长生门码头所在。
这片地方,早已空空荡荡,现唯申凡独自立于海边,望着海面翻涌。
凝寒落了地,悄声走过去,与之并肩站立。
申凡道:“师弟来了。”
凝寒道:“师兄怎在这。”
申凡道:“师弟可是怨恨先生。”
凝寒道:“他是神仙,我不过蝼蚁,没那胆量。”
申凡道:“既拜于先生门下,我等所为,皆为此尘世。此生如此,前世如此,过往生生世世皆是如此。师弟心生怨恨,不过是未将往生记忆忆起罢了。”
凝寒道:“往生?”
申凡道:“若无往生记忆,这修为终是难到可用之境界,这尘世,又如何护得住。师弟于此世间所到的每一处,皆存有师弟往生所留下的记忆,师弟未能寻回半片,如今生有离去之心,也是应有之结果。”
凝寒道:“师兄是想劝我留下吗?”
申凡道:“师弟既有了这心,我也不好劝的,今日来,不过是与师弟作别,顺道了了我此生最后一桩事。”
凝寒道:“你也有未了之事?”
申凡道:“此封印尚缺最后一道法咒,了了这件事,此生也便了了。”
话完,申凡转过身,走了十数步。
申凡道:“师弟若有来生,你我可得再见。”
话完,口内念诀,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白光,伴着地面的响动,浸入整座法阵之内。
凝寒望着海面,朝着原长生门的所在痴望了半日,终转身离去,御空直道屏山。
立于屏山山顶,北向忘了百花谷半日,南向盯着药王谷,抹去泪痕。
上官红悄声落于凝寒身侧,道:“师弟来了。”
凝寒道:“师兄也是来作别的么。”
上官红道:“是。这监牢,尚需最后一道法咒得以修缮全完,如今,与师弟当面别一别,也该尽了这桩差使。”
凝寒道:“知道了。”
上官红道:“师弟若有来生,你我可得再见。”
话完,上官红御空去了。
凝寒离了屏山,于安护山庄外遥望了半日,便至于温阳城外,步行入了城。
温阳城依如过往,也未见的有甚遭过劫难的迹象。
凝寒沿着大街缓步前行,缓慢转着头,瞧着城内所有。
不经意间,瞧见一名女子,一身破烂衣裳,拖着一辆破烂板车,车上躺着一男子,那男子看着有近五十的样子,身上盖着一床破被,发须整洁,大半已是灰白,面上干净,只没甚血色,正闭眼睡着。
凝寒直觉那男子甚是面熟,多看了两眼,才认出那人正是冷凌云。
凝寒远远跟着那辆板车,看着那板车停在一家医馆门前,那女子将冷凌云唤醒,背着枯瘦的冷凌云进至医馆里头。
凝寒走进那门槛已被踏烂的医馆,也不理会医馆内正忙活的活计和问诊看病的病人,独自寻了个空椅子坐下,远远看着躺在床上的冷凌云,任伙计来问话也毫不搭理。
一约二十岁的医者为冷凌云仔细诊过,暂且离开,那女子便替冷凌云轻轻盖了床薄被。
冷凌云眼神不经意扫过凝寒,面上不禁吃了一惊,忙费劲力气撑起身子,盯着凝寒看了半日。
冷凌云揉揉眼睛,使劲眨巴了几下,大声道:“快,扶我下去。”
任凭那女子如何劝说,冷凌云死活不听,即便被狠狠按住,也执意要下床。
凝寒见得这般情景,便起了身,走了过去。
冷凌云忙道:“秋儿,快,给你天叔祖磕头。”
那女子道:“父亲,你怎犯糊涂了。”
冷凌云道:“我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咱冷家人,我怎能不认得。快些的。”
那女子忙跪地,向凝寒叩首,道:“冷清秋见过天叔祖,并代父亲向天叔祖请安。”
凝寒道:“起来吧。”
说话时候,那医者过来,为冷凌云施针,冷凌云只得躺下。
凝寒道:“他如今,怎病成这样。”
冷清秋道:“那年兽族动乱,虽侥幸活了性命,可所有家业,尽皆毁了,什么都没能留下。人虽说钱财乃是身外物,可如今就那么一瞬间都没了,任谁也遭不住。后因担心家里安危,便连夜往回赶,可回到家里,只看到空荡荡的院子,和全族的坟茔。父亲一时遭不住,就此得了这场大病。”
凝寒道:“山河离温阳还是挺远的,怎到这里求医。”
冷清秋道:“因为没钱。听说这里有家医馆,一直施医赠药,便寻了过来。”
凝寒道:“敢问医家,他病情如何。”
那医者道:“好生调养最为紧要。现不能好生修养,所以难见好转。”
凝寒道:“这温阳,好似没有受战事波及。”
那医者道:“这城里还好,当时幸得一红衣道人庇护,没有敌人进来。这外头……”
那医者叹了一声,道:“这外头,毁的不成样子。”
凝寒低声道:“红衣道人?”
那医者道:“是啊。也不知他什么来头,好似有通天的本领,穿一身大红,使一柄链剑,独自一人将敌人拦在外头。待敌军退了,那道人也便去了。”
凝寒低声道:“难道是他?”
那医者道:“公子见过那道人?”
凝寒道:“兴许吧。”
凝寒对冷清秋道:“你们现在住在哪?”
冷清秋道:“城外一间破房子里。那里没了人,便收拾出来,住进去了。”
凝寒道:“这怎么成。稍后我替你们好生安排个好的住处。”
冷清秋道:“天叔祖好意,晚辈心领。可住城里,开销太大。”
凝寒道:“不必担心,我替你们想法子。”
待那医者施完针,取了针,凝寒道:“敢问医家名姓。”
那医家道:“在下温存良。”
凝寒道:“你姓温?”
温存良道:“是。”
凝寒道:“温浅贤是你什么人。”
温存良道:“是在下祖父。”
凝寒道:“这便好办了。”
温存良道:“公子听说过祖父名号?”
凝寒道:“我认得他。”
温存良笑道:“公子说笑。祖父已十多年不出门了,公子这般年纪,怎能认得。”
凝寒道:“你家祖父现身子如何。”
温存良道:“倒也硬朗,只不愿出门的。”
凝寒道:“烦你送个信给他,请他来一趟。”
温存良道:“祖父不愿出门的,这,恐怕有些难。”
凝寒道:“那我便写封信给他。”
话完,起身了,借用柜台纸笔,只将自己名字写下。
凝寒将信交给温存良,道:“你且将这几个字交给他,他不敢不来。你只管去办便可。”
温存良道:“那我只管送信,祖父来不来,我说了可不算。”
凝寒道:“送到便可。”
温存良唤过一名伙计,命其回家内送信。
那伙计去后,凝寒道:“温家也算有些家底,怎行了医道。”
温存良道:“祖父说,世间行当千百,唯医家济世活人,最是良善,所以便命我学习医道。在下这名字,也是因此取来的。”
凝寒道:“原是这般。”
凝寒又道:“你先忙去吧。我略等等。”
约一刻钟,三辆马车停在医馆外头。
温浅贤拄着根拐,由其子搀着,急匆匆进来。
巡视一番,瞧见凝寒所在,忙疾跑过来,父子二人跪地磕头。
温浅贤磕头道:“曾孙给曾叔祖磕头。”
磕完三个头,又将温存良唤过来,道:“快,给你天叔祖磕头。”
温存良不禁愣了一下,温浅贤扯过拐杖,使劲敲了温存良一拐杖,急道:“快点磕头。”
温存良忙跪地叩头,道:“温存良给天叔祖磕头。”
凝寒道:“好了,起来吧。”
三人忙起了身。
温浅贤道:“曾叔祖来了我也不知道。”
凝寒道:“本是过来走走,原不想惊扰你的。”
温浅贤道:“曾叔祖可要回家住上几日?”
凝寒道:“我今有一事要你去办。”
温浅贤道:“曾叔祖尽管吩咐,曾孙一定办妥当。”
凝寒道:“这位病人,名唤冷凌云,是我冷家人,矮你一辈;旁边这位,是其女儿,名冷清秋。如今,冷凌云病着,也无甚好地方将养,我想着你那地方不错,去你那借住些时日,你看如何。”
温浅贤道:“曾叔祖说的什么话,曾叔祖既已下了命令,又怎能是借住呢,莫说住上一年半载,就是往后都住在家里,曾孙也是愿意的。”
凝寒道:“那便好。”
冷清秋忙道:“天叔祖,使不得。”
温浅贤道:“姑娘,你也别嫌我唠叨。我温家欠你冷家的,如今,就当我还你一还,你们就好生住着,长长久久的住着,等到身子好完全了,你们要走,我也不拦你们。病人现需好生养着,我那空屋子倒也多,你们住在那,不过是添两双筷子的事,其他的东西,也不过是顺手就得了的,既添不了麻烦,也多不了使费。本来这家里也就冷清,没几个人,如今你们来了,也多少热闹些。你们就听了曾叔祖的话,好生住在我那吧。”
冷清秋一时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向冷凌云,见冷凌云点了头,冷清秋忙施礼谢过。
略歇一阵,温存良唤过一个伙计,背着冷凌云上了车,冷清秋也一并上了车;
凝寒另坐一车;
冷浩存父子坐最末一车。
回至冷家大宅,冷浩存亲自为冷凌云父女安排一间院子居住,又安排大小丫鬟二十余个伺候。
入夜,摆开筵席。次日天微微亮,凝寒便悄声离去了。
话说冷凌云于温家宅内养了三年,才得以康健。
此间时候,温存良与冷清秋互生爱慕,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也便结了姻缘。
这冷温两家的旧怨也算是彻底解了。
凝寒离了温阳,来至山河。
未有进城,直到其母墓前,行了礼。
拜完礼,便坐在母亲墓旁,整个身体贴上去,两只手臂紧紧搂住,就如,一个孩童紧紧搂住自己的母亲一般,彷如孩童时候拥在母亲怀里一样,整整几个时辰,不愿放开。
太阳西斜,凝寒起了身,于墓碑前大礼拜别。
凝寒起了身,来至冷同心墓前,伸手抚摸墓碑,以作别过。
离了山河村,来至龙曲。
停于半空之中,透过窗子,看着贾定素与贾定从料理政务。
贾定从似是察觉到什么,抬头往窗外望去。
在贾定从要瞧见自己之时,凝寒却御空而走。
贾定素道:“这是怎的了。”
贾定从道:“冷师弟好像来过。”
贾定素忙跑到门外找寻,哪能见着凝寒身影。
贾定从道:“冷师弟想必是明白了一切,想是来作别的。”
贾定素叹了一声,道:“当年若能明明白白告诉他,兴许也不致今日。”
贾定从道:“我虽猜出了一切,可是,那些人那般遮掩,是敌是友倒也难辨,我若明讲出来,说不准会害了所有人。”
离了龙曲,来至楚阳帮。
行走于空空荡荡的楚阳帮之内,回想着过往的一切,至于后山之前,抹去泪痕,与众兄弟作别。
沿路下了山,行至一片树林之内,林中却是寻道一幅白骨。
捡起挂在白骨上的腰牌,其上尚且辨得远朝二字。
凝寒道:“你是因我而死,如今,亲由我将你安葬。”
凝寒挖了个坑,将白骨摆放坑内,起了坟。
离了楚阳帮,寻往贾定惜墓前,伸手轻抚墓前石碑。
那守陵卫士虽是见着来了生人,但凝寒自天而落,那些兵士也只敢持兵列阵,不敢上前。
约过半个时辰,凝寒方御空而去。
凝寒一路向南,来至藏剑阁,步至海边,远远眺望。
墨追自后而来,道:“师弟来了。”
凝寒道:“你怎在这。”
墨追道:“尚有一事未了,如今也该了结。”
凝寒道:“什么事。”
墨追道:“师弟同我一道去吧,那里有人在等你。”
凝寒道:“谁?”
墨追道:“师弟想见之人。”
话完,墨追御空跨海南进,凝寒也跟了上去。
墨追寻至一个山洞,走了进去,凝寒也跟了进去。
洞内,布有一座法阵,阵后,有一石椅,贾定辰正独坐在那。
贾定从闻得有人进来,抬起头来,见着凝寒,便小跑过来。
凝寒道:“师兄怎在这里。”
贾定辰道:“我已卸去阁主之位,以我现在这番样子,留在那也是无益,不如在这看守南海封印。”
凝寒道:“能成么。”
墨追道:“阁主后继有人,况有贾千碌,黄甘一心辅佐,大可安心。”
贾定辰道:“一个人呆在这,也是好事,不必受杂事侵扰。”
墨追行至那法阵中心,道:“南海七十二海岛封印修补完成,今这阵眼也将完全复原,往后就交由阁主了。”
墨追又道:“师弟若有来生,你我可得再见。”
话完,掐指念诀,身体化作一道红光,浸入法阵之中。
贾定辰道:“如今封印已成,冷师弟往后空了,常来瞧我。”
凝寒垂着头,不知如何言语。
贾定辰见此,已猜得几分,道:“冷师弟也要去了么。”
凝寒依旧不知如何言语,只点了下头。
贾定辰道:“世间果有轮回么。”
凝寒道:“我也不知道。”
贾定辰道:“若世上果有轮回,待师弟再入尘世,我去寻你。”
凝寒点了下头,道:“好。”
凝寒将那藏剑阁第十三枚令牌取出,交给贾定辰,道:“这本事藏剑阁之物,如今也当归还。”
贾定辰含泪接了,握在手内。
二人相拥,以作告别。
凝寒做辞而去,待出了山洞,远远看着贾定辰,心内默念蜃息之术全套口诀。
贾定辰擦去泪痕,道:“我这是怎的了。这心里怎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少了什么东西。”
凝寒离了藏剑阁,路过被毁的千字城,绕过青竹林,飘过宁县,来至万剑山庄门外。
凝寒欲入大门,却觉有道屏障,将自己隔绝在外。
守门弟子道:“公子与我万剑山庄无缘,公子请回。”
凝寒退了几步,恭敬施了一礼,就此别过。
遥望三关数眼,落于出云之上。
西望九难,眼泪难止。
卜怀落于凝寒身侧,道:“师弟来了。”
凝寒道:“师兄是来作别的么。”
卜怀道:“了了最后一件事,也该去了。”
凝寒道:“什么事。”
卜怀道:“这金佛撑不了多久,他跟了我那么些年,如今也该助他一助。”
卜怀道:“师弟若有来生,你我可得再见。”
话完,卜怀化作一道金光,西向而去,融入那金佛体内。
凝寒与九难作别,至于四方城门外。
凝寒对守城兵士道:“在下冷凝寒,求见城主。”
一兵士道:“城主有令,谁也不见。公子请回。”
凝寒朝城门恭敬施了一礼。
回身走了几步,见赖真,青迷,石心,刘环已齐齐等着了。
凝寒道:“四位师兄有礼。”
赖真道:“如今归去,也当与师弟别上一别。”
凝寒道:“可是也有一件事需要了结。”
赖真道:“这四座山,需维持生机。”
赖真又道:“师弟若有来生,你我可得再见。”
话完,众人施礼作别。
赖真西南前往出云,青迷东南前往屏山,石心西北前往黛山,刘环西北前往落龙领。
四人化作光芒,融入这四山之中。
凝寒离了四方城,往北,落于荒原之上。
步行于无垠的草原之上,一路走至圣堂部内。
素阙,朝峦,敖云,银霜见了,忙迎了上去。
见凝寒面如枯槁,只好生将凝寒安顿,四人便告辞离去。
凝寒出了帐篷,四下走动。
走至那大树之前,苏沫正立于树下。
烛湛亭立于苏沫身旁,道:“姑母跟我回去吧。”
苏沫道:“不去,我要在这,等你父亲回来。”
烛湛亭道:“父亲回不来了。”
苏沫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定还活着。我就在这里等他,他定能回来。”
烛湛亭道:“姑母……”
苏沫道:“你现身为一部首领,当以全部为先,不该在这浪费时间。”
烛湛亭道:“姑母于我有教育之恩,我自当尽孝顺之情。姑母跟我回去吧,父亲若是回来,一定会回家的。在家里等,岂不是更好。”
苏沫道:“那里不是我该去的地方。这棵大树,是我与你父亲相知的地方,他一定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他,他也一定会来,我就在这里等。”
凝寒绕行至幸渊庭墓前,解下腰间葫芦,放置墓前,别过。
次日,凝寒别过荒原四子,独自北行。
行于渺无人烟的草地之上,枯槐落了下来。
凝寒道:“师兄怎跟来了。”
枯槐道:“那里人多,不好说话的。”
凝寒道:“师兄也是来作别的吧。”
枯槐道:“是啊。这荒原,也当重注生机。”
话完,又道:“师弟若有来生,你我可得再见。”
话完,枯槐掐指念诀,身体化作一道光晕,于草原之上扩散开了。
凝寒行出四十九部之界,见一身红衣,躺于一红伞之下。
凝寒走上前,八千红染早了没了生息。
其怀内有一封信,半露而出。
凝寒将心取出,打开来。
其内匆忙写道:“八千红染,常以葬花人自居,百花凋零,散落天际,我心不忍,今有心将众姐妹安葬,奈何身弱体虚,怕难以完全。若此生心愿未了,愿与众姐妹同眠此地。”
凝寒叹息之际,白凤飘落而来。
白凤道:“公子莫要叹息。”
凝寒道:“现在可能助我,将其安葬。”
白凤道好。
二人将八千红染就地好生葬了,白凤道:“公子可是要北去。”
凝寒点头,道:“去往雪域。”
白凤道:“我送公子一程。”
话完,拉起凝寒,身化大鹏,驮了凝寒,至于北海之上。
凝寒谢过,落于雪域门前。
凝寒对门前弟子道:“还请通传,冷凝寒请见雪主。”
一弟子道:“雪主有令,不见外客,公子请回。”
凝寒叹了口气,退了两步,恭敬施了一礼。
施了礼,落至那岛上,行至那两界封印之前。
白凤落了下来,道:“可要我送公子回去。”
凝寒道:“不必了,仙子请回。多谢仙子。”
白凤道:“公子保重。”
话完,飞身去了。
凝寒立于那石门前,转过身,回望这已瞧不真切的尘世之景。
雪花慢慢飘落,将双眼所能瞧见的一切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凝寒伸出手,将雪花接入手内,道:“下雪了。好冷。”
凝寒闭上双眼,将手按于石门之上。
再度睁眼之时,已身处幽冥界。
归晏立于跟前,道:“公子有礼了。”
凝寒点了下头。
归晏道:“主司已等候多时,公子请随我来。”
凝寒道:“主司?”
归晏道:“公子见了便知。”
凝寒跟着归晏,入了离魂司,不去大殿,倒入至一厅内。
厅内坐着一人,正是活死人。
归晏施过礼,去了。
活死人起身,请凝寒一方桌前,二人对坐。
活死人亲自沏了一杯茶与凝寒,凝寒饮了。
凝寒道:“阁下怎在这里。”
活死人道:“十二主司之位空缺,我十二人便坐了这位置。”
凝寒道:“原是这样。”
活死人道:“公子既来,也当好生歇息。待歇息好了,若有其他打算,再做商议。”
凝寒道:“也好。”
活死人取出一个锦盒,道:“此本为公子之物,如今也当是时候了。不如看过再去。”
凝寒将锦盒接过,将情箓展开。
其内所书如下:
尘世诸人,因情而生,因情而存,因情而感,因情而亡。此有此生所见因情而记一百零八人,分列为榜,记录如下:
正榜:情威——炎沛;情难——九难;情绝——刑海;情坚——阴羽;情弱——贾定惜;情劳——乔欢音;情忆——十三;情掩——十七;情刚——贾千柔;情安——薛俊义;情空——仇世雄;情源——奚祖。
副榜:情智——贾千碌;情慈——梅映寻;情泣——奚照;情复——远颓;情荣——全兴;情守——贾定辰;情顾——黄甘;情冷——兕骨;情仇——仇志坚;情恨——仇志恒;情诲——韩图;情拙——曹毅。
贤臣榜:情饲——凌峰错;情清——叶知瞻;情振——远浊;情立——全清;情弼——长孙含微;情匡——独孤弘烈;情离——何佑堂;情瑰——研珠磷;情念——贾定素;情惠——贾定从;情锋——战琪英;情忠——楚怀权。
剑客榜:情诚——楚怀浪;情定——甄鼎;情护——南宫律;情卫——钟离韵;情觅——风又圭;情孤——陈流;情蔑——程易;情忍——言默;情明——万良弃;情谋——幸渊庭;情义——开润;情恩——谦合。
公子榜:情志——涭泽川;情擎——峦崇崖;情洁——林丛忌;情志——杨呈忠;情释——柯显杰;情忧——封绛胤;情良——寂威成;情殁——贾定陌;情曲——上官曙;情误——上官绯;情顽——薛青鹤;情垢——濯凉玉。
痴人榜:情隐——上官青殷;情怨——红莲;情留——常植;情泪——八千红染;情缈——轩琴;情誓——月双迎;情寡——黄袭婵;情诤——苏沫;情祭——萧素;情贞——梅落芊;情囚——甘奉念;情异——公孙缈。
隐士榜:情藏——离绰;情佑——齐治;情佐——伏照;情规——史庸;情信——胡定;情印——章朱;情思——秦念;情贤——管蠡;情抉——卞珲;情遵——吴渔;情引——乌桓;情醒——孟界生。
恶人榜:情劣——付霜;情诡——霍钟;情欺——卫善;情贪——金算盘;情恶——兕相;情耻——贾千道;情奸——陆清汶;情叛——贾千正;情伪——贾千君;情祸——梵思诚;情妄——段乔;情逆——间胜。
杂家榜:情痴——童宪;情私——曹迁远;情迂——荀栉;情奴——燕还礼;情断——何昭璧;情孽——谢源;情愚——钟一诚;情夭——贾寿;情悔——迟庆;情图——峦归臣;情束——田亭;情立——田广。
虚无山之上,幻梦真人正与人对弈。
对弈之人,正是祁玉样貌,而林红样貌之人,则一旁观局。
祁玉放子归笥,道:“冷凝寒已自归幽冥,今日这棋局也算已完。不知真人可要另摆一局。”
幻梦真人道:“不急,不急,待时候到了,我自将众徒唤回。一人布子无趣,你二人也常来走动走动。”
祁玉道:“可是要我夫妻再替你摆下一子。”
幻梦真人道:“你二人若不嫌弃,到时候可要多多劳烦。”
祁玉道:“我讲的可是棋局。”
幻梦真人道:“我说的也是棋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