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离开墨楮之后,施海市之术前往龙曲。
本欲寻贾定素,贾定从,可二人尚在料理政务,未在家内,进而转向武威府。
行于武威府门外,犹豫良久,终拿定主意,行至大门前,禀明来意,求见炎沛。
不多时,炎沛派人请凝寒正堂一见。
入至正堂,见了礼,炎沛请其坐了。
炎沛道:“上人既来,定有要事,绝非寻常走动那么简单。”
凝寒道:“事态紧急,我本想与二位师姐商议,可惜,二位师姐政务繁忙,只得叨扰殿下,替在下拿个主意。”
炎沛道:“上人直言便可。”
凝寒道:“幽冥界叛乱,叛军即将冲破封印,犯我尘世。此事事关四国安危,本应四国合力入荒原迎敌,可青泽方经多场战乱,兵力何军备恐怕多有不足。若青泽不能北上同御幽冥大军,我便就此作罢。”
炎沛道:“两军交战,将在什么时候。”
凝寒道:“还有一个月。”
炎沛沉思片刻,唤过一内侍,道:“你去宫里走一遭,看丞相和大将军可得有空,若是忙完了,请二人来一趟;何将军现定在军营,你去请其过来。”
那内侍领命去了。
炎沛道:“政务,军务,全靠她二人料理,事多繁杂,还请上人稍坐片刻。”
凝寒称是。
约过一个时辰,贾定素,贾定从,何佑堂先后入至堂内,见过礼,领命坐了。
炎沛道:“今急召几位过来,是有一要紧事,与诸位商议。”
炎沛略缓,道:“幽冥界叛军自北而来,犯我四国,我青泽一时虽可仗他国之力保得一时安稳,可敌军一日不退,青泽总有覆灭一日。青泽以武立国,如今这等大事,岂能少了我武家。本宫有心代国君领兵北上,一月之后,共御此敌。”
贾定素道:“殿下三思,领兵之事,臣可代劳。”
贾定从正欲开口,却被炎沛摆手止住。
炎沛道:“领兵御敌,你二人有那本事,我是知道的。可如今,政务,军务,这两团乱麻还需你二人治理。你二人现在离朝,这朝局必陷入动荡。再一个,自你二人入朝,制定新规,整顿吏治,清除冗杂,治理昏腐,虽初见成效,可毕竟多年累积,其内盘根错节,其势可怖。你二人现势头正盛,他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你二人若是离朝,他们必将反扑,到时定会纷乱再起,比之前定还要乱上几分,青泽国祚,恐怕就毁在这些人手里了。现下,唯本宫闲着,接下这个差事也是应当。本宫也曾习武,武艺不比寻常人差,听说荒原善斗,我也趁这时候去瞧瞧。”
何佑堂道:“殿下……”
炎沛摆手止住,道:“本宫此去,无论能否回来,你们都要好生辅佐君上。这不是命令,是请求。”
贾定从起身施礼,道:“臣,领命。”
贾定素,何佑堂也起身施礼称是。
炎沛命三人坐了,道:“现下可用之兵有多少。”
贾定素细细算来,道:“若军备充足,从各地驻军挑选,可挑出精锐二十万。可如今,只有不到十万可用。”
贾定从道:“半月之后,寂威成押送千字城黄金入都,凭此黄金,打造军备,紧赶慢赶,应该能凑齐十万。”
炎沛道:“十万之数虽是少些,也当优中选优,不能丢了我青泽脸面。”
贾定素称是。
炎沛道:“还请上人相助,同往各地,遣送兵马。”
凝寒道:“殿下可是应了出兵之事。”
炎沛道:“上人可还有顾虑。”
凝寒道:“殿下即做了决定,那我便告知四方城,四方城自会派人相助。”
炎沛道:“上人原是受了四方城之托。既如此,那便出兵二十万,军备之事,四方城不可能不理。”
凝寒起身施礼,道:“在下还有旁事,现下告辞了。”
炎沛点头应允。
凝寒离开武威府,寻一无人之地,取出铜镜,隔空写道:“青泽炎沛代国君出征,兵力二十万,然军备不足,还请相助。”
写完,收了铜镜,出了龙曲城门。
凝寒离开武威府约两刻钟,四方城使者入武威府面见炎沛,商议派兵事宜。
次日,炎沛入千秋殿,于朝堂之上,言明领兵北上御敌之事,炎衍应允,下赐国字军旗,以青泽一国之名出兵。
十日后,二十万大军装备齐整,落至荒原圣堂部。
凝寒离开龙曲,于城外寻了个小茶馆暂坐歇息。
一边吃茶,一边寻思可北上之门派,华章门实力尚弱只有添乱的份,藏剑阁南海一战元气大伤,万兽林恐与众人难和,百花谷有诺在前……
正想着,一女子于凝寒对面坐了,道:“冷门主,叨扰了。”
此一句话,将凝寒思绪拉了回来。
细观那女子,面如新花初绽,颜如娇花映水,眉若青山执笔,唇若丹朱砌成,上穿一件纯白色浮光绸布小褂,下穿一条亮白色丝织撒腿裤,外披一件白纱半臂短袍,头簪十二支攒珠金簪,脚穿一双白色棉布短靴。
凝寒道:“阁下是……”
那女子道:“人赠诨号荼蘼仙子。”
凝寒施了一礼,道:“仙子有礼。”
荼蘼仙子道:“现大敌当前,冷门主各处寻找御敌之兵,可已妥了。”
凝寒道:“恐是差不多了,一时半刻,也该暂回四方城了。”
荼蘼仙子道:“还有一地,冷门主莫不是忘了。”
凝寒道:“万兽林?”
荼蘼仙子道:“万兽林若是北上,只怕内斗不断。”
凝寒疑道:“那是……”
荼蘼仙子道:“百花谷。”
凝寒一惊,道:“百花谷,万万不可。”
荼蘼仙子道:“这是为何。”
凝寒道:“实不相瞒,我有诺在线,此一战,御敌之众定折损不少,我不能让百花谷涉险。”
荼蘼仙子道:“我本一株荼蘼化形,我那为数不多的族人多委身于百花谷内,百花谷若是参战,我族人定多折损,若论舍得,如何能舍。大敌当前,男子前线不惧生死,我女儿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百花谷虽多女儿,可我自信,女儿之身并不比男子差,此等尘世浩劫,我女子也当拼尽全力。如今各大门派相继凋零,百花谷已成当世第一大门派,论实力,无人比肩,论武艺,无人可敌,此等时候,又岂能不为这天下尽一份力。若单以女子之身便退身事外,百花谷一众女儿,可还再有立足之地。此战若不出,单凭事后的口诛笔伐,足以让百花谷不复存世,连世上一众女儿也遭牵连,这真的是冷门主想看到的么。”
凝寒道:“可是……”
荼蘼仙子打断道:“冷门主尽管百花谷一行,言明来意,若谷主不发兵,你就传我的话,目无天下,当诛!”
说话时候,冷不丁挂起一阵凉风,荼蘼仙子道:“我该去了,冷门主虽有心保全百花谷,便该为百花谷思量思量。”
话完,起身去了。
凝寒思虑再三,付了茶钱,起身往百花谷而去。
落至谷外,凝寒对守门弟子道:“华章门冷凝寒求见谷主,还请通传。”
那弟子领命去了。
不多时,有车出来接凝寒入正堂。
堂内,蓉荇芷,芙荏荃,十二花时之女,及谷内所有有些名望之人皆在。
见过礼,蓉荇芷请凝寒坐了。
蓉荇芷道:“幽冥界之事我已听说,冷门主此行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凝寒先是一惊,道:“正是。”
蓉荇芷道:“幽冥叛军侵我尘世,属实一场浩劫,百花谷现下该如何应对,来日又如何自保,众人皆有高见,一时也是难以争个明白。如今冷门主既来,倒可想听听冷门主的建议。”
凝寒道:“我一外人,多有不妥。”
蓉荇芷道:“正因为非我百花谷之人,才可任由言说。”
凝寒略垂下头,道:“我倒是有些不忍的。”
蓉荇芷道:“何来不忍?”
凝寒道:“百花谷可是要出兵北上?”
蓉荇芷道:“出兵已成共识。我百花谷虽女子当家,可我女儿之威又岂是男儿可比的,如今这等时候,我百花谷若置之不理,这世间岂可有我女儿立足之地了。我百花谷人数众多,人灵两族共存,所以,究竟出动多少,出动哪些人,一直争论不休。”
凝寒道:“谷主之意如何。”
蓉荇芷道:“我百花谷内,修为尚可,可上阵杀敌的弟子有两万,另有灵族十万,其修为不比寻常弟子差。灵族毕竟外族,不便轻易调派,今单派寻常弟子一万足矣。”
凝寒道:“如此,我觉也是足够了。”
忽闻得一个声音怒道:“区区一万,我族脸面反倒被你丢尽了。”
众人闻声看时,但见荼蘼仙子飘然入至堂内。
蓉荇芷道:“阁下是……”
凝寒已然起身施礼,道:“荼蘼仙子有礼。”
荼蘼仙子道:“我灵族之众委身你百花谷,如今倒要受你这般羞辱,我如何忍得。”
蓉荇芷忙施礼道:“仙子息怒。”
荼蘼仙子道:“今天下将亡之际,你百花谷不举合谷之力,发兵北上,倒想着调一万人装装样子,着实可笑。谷内有我族人十万之众,今即便是以你百花谷之名全部派往荒原,纵使全员战死,我也不与你计较。我族向来不愿与人相争,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你既瞧不上我族,那我今日便领族人完全脱离你百花谷,如何。”
蓉荇芷道:“晚辈绝无恶意。晚辈向来视灵族为珍宝,不敢轻易由其折损。今仙子既已发话,那晚辈便派十万灵族北上。”
荼蘼仙子道:“如此便好。待归来之后,我族依旧于你百花谷藏身。不过,你族派出一万,属实少了些,此等大事,也当展一展你百花谷真正的实力。”
忽又闻得一个声音传来,道:“一万足矣,莫不成还真要阖谷出动么。”
随着声音飘落,牡丹仙子同入堂内。
凝寒忙施礼,道:“见过牡丹仙子。”
蓉荇芷忙领众人施礼。
牡丹仙子道:“辛苦冷门主。”
荼蘼仙子道:“一万之数,如何可成,此战干系一界存亡,所有人皆应当以命相搏,如何能畏手畏脚。”
牡丹仙子道:“百花谷若后继无人,岂不就此将一切断送。”
荼蘼仙子道:“你虽有心保全,可又如何保全。今日不全力而出,明日便引得天下口诛笔伐,自我消亡于世人的谩骂与讨伐之中,这算得哪种保全。”
牡丹仙子道:“可想着马上就有一众女子死于阵前,我心里终是不忍。百花谷立世数千年,曾繁盛过,也曾衰败过,如今好容易再度鼎盛,可一朝便将近颓败,我属实不忍心。少派一人,便多留一人,今日多存一份实力,明日便多一份繁荣。”
荼蘼仙子道:“少派一人,便少一分胜算,少一分胜算,这天下,便多一分倾颓,待到天下皆被幽冥叛军横扫之时,纵使今日留下再多,又有何用。与其保存眼下实力,倒不如拼上全部,为明日保下生存的根本。”
牡丹仙子道:“伤及根本,即便来日春色再好,也难抽新枝。”
荼蘼仙子道:“只要留得一根枝杈,春日来时,花开依旧。”
牡丹仙子道:“一花难成景,要等到什么时日才能再回今日这般。”
荼蘼仙子道:“沃土不存,纵使有万千苗木,也不过枯枝一丘。”
争论时候,黑云压顶,雷电翻滚,所有人为之惊动。
荼蘼仙子道:“再争论下去,这百花谷可真要毁在你我手里了。当下之事,不如交由现任谷主拿主意便是了,你我干插一脚,倒使得她多少不自在了。”
牡丹仙子道:“行吧。走吧。”
话完,二人结伴,飘然去了。
雷云散去,蓉荇芷面上却是乌云密布,百花谷众人脸上也不好看。
蓉荇芷道:“我等商议事务,冷门主自行去吧。恕不远送。”
凝寒起身施礼,道:“既已做了决定,我便请示万剑山庄,请其派使者前来。”
蓉荇芷道:“好。”
凝寒辞过,离开百花谷。
凝寒去后,蓉荇芷道:“牡丹,荼蘼,百花谷这场劫难是躲不过了。”
众人也垂头不语。
半响,蓉荇芷道:“百花谷出兵五万,灵族十万,芙荏荃领兵,十二花时之女携领。出兵,北上。明年春暖终有日,繁华盛景归来时。”